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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絹

一、
                 
  幾天前,收到姑媽來信,讓我回去參加表妹的婚禮,她想請我當伴娘。
                 
  姑媽和那老宅子,在我心裡至今是個謎,充滿了神秘。小時候,每次我問到故鄉的時候,媽媽都會緘口不語——她從來不願談故鄉的人和事,也很少提起她那一邊的親戚。我給媽媽看了姑媽的信,她看到的剎那臉色變了,變的很蒼白,手在抖。
                 
  「青兒,你不能去。」我從沒見過媽媽對我這麼堅決過。
  「媽,我已經是大人了,我想我有權利決定一些事情。」我堅持著。
  「青兒,媽是為了你好,媽擔心你。」
  「媽,我知道,但你想,姑媽她不會害我的,她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孩子大了……」她對著我說,卻更象自言自語……
                 
  剛好我的職業很自由,可以先放一放,算是去采風。我很興奮,因為我終於可以看到傳說中的老宅子了。
                 
  出發前一天,因為要做一些工作上的首尾,很晚才到家,媽媽對我這種工作一直抱著不支持不反對的態度,我想這麼久她早已習慣了我的早出晚歸。意外的是,回到家她居然還沒有睡,在客廳等我。她給了我一個紅色的綢質小包,叫我在有緊急情況的時候打開。可是,會有什麼緊急情況呢?真的不明白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一個大大眼睛的小女孩怯怯站在站臺上。她是英子,姑媽領養的孩子。
                 
  我隨英子走在一條窄窄的鄉村小路上,道旁的狗尾巴草剛剛有我的腳踝高。他們殷勤地伸過頭來,輕輕地摩擦著我露在涼鞋外的腳趾頭。我覺得好有趣。
                 
  我要說,我從沒看過那麼藍的天和那麼白的雲,還有那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的山巒,到處是嶙峋的怪石,潺潺流動的清澈小溪,郁郁蔥蔥的稻田。還有懸在半空中嘎嘎作響的木索橋,和依在半山腰裡時隱時現的木屋。感覺這般的寧靜,除了遠處偶爾傳過來的琴聲。
                 
  世外桃源無非也就如此了。我想。
                 
  這裡就是我的故鄉。這個以盛產古笛而聞名的地方;這個傳說中瘴氣橫生,蛇蠍穿行的地方。他們說,這裡的男人都會吹悠揚的古笛,也會唱俏皮的山歌;他們說,這裡的女人都會彈淒涼的枷婭琴,跳優美的長鼓舞。是的,這就是我的故鄉,在神秘的長白山天池腳下的——府川。
                 
  英子穿著一身當地朝鮮服裝,在我前面蹦蹦跳跳地走著,手上的銀飾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偶爾,她會回過頭來朝我羞澀地笑一下,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我喜歡這個地方。
                 
  奇怪的是,鄉鄰看到我們,都神色匆匆的走遠了,尤其是一些老人看到我時的詫異眼神,讓我無法理解,我臉上張髒了?我從書包裡拿出隨身帶的小鏡子,照了照,不見有什麼異樣,雖然看起來有些疲勞。或許是因為我漂亮吧,我這樣自我安慰著。
                 
  穿過了一片林子,我終於看到了老宅,那一剎那,我停住了腳步。說不清哪裡見過的一種熟悉。我甩甩頭,想可能是夢裡見過吧。
                 
  姑媽已經在前廳裡等著我了,我是第一次看到她,禁不住看呆了,她真年輕,雖說是50歲的人了,卻看起來象30多歲,頭發和這裡的已婚女人一樣在後面挽了個髻,白凈的肌膚,精致的輪廓,看的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人。看到我走進來,她站起來迎了過來,拉著我的手,細細的打量著我。
        「姑媽」我被看的不好意思了。
  「芷青啊,果然是個美人……」
  「姑媽,雲表妹她好麼?婚期在什麼時候呢?」
  「訂在下周,具體的事宜等你休息好了再和你商量,累了吧,讓英子帶你回房間休息吧。」
  「好的。」
  宅子好大,是木結構的,裡三層外三層的房子,英子帶著我七拐八拐,再穿過很大的院子,才到我的房間。我進了屋,英子朝我笑了笑,就轉身離開了。
                 

                 
  簡單梳洗了一下,我走出了房間,好奇心使我想對這大宅子熟悉一下。
                 
  走廊裡很黑,但我不費什麼周折就到了後院,好象有什麼力量在牽動我。不知道為什麼,對這裡我仿佛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後院是個好大的園子,零零落落的種著幾棵梅花樹,因為是夏天,顯的很淒涼。旁邊有棵好象經歷過幾百年風雨的老樹,橫過來的粗枝上吊著個秋千,看的出也有很多年頭了,是滾了很多股的麻繩吊著,麻繩很結實,結實的可以同時吊死很多人,我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看到秋千的剎那我有種昏眩的感覺,也就是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一對男女在秋千上嬉笑,女的坐在上面,男的扶著麻繩,低頭在她耳邊說著什麼,我被這情景看的呆了,就這樣呆呆的看著他們。
                 
  「這棵老樹可有年頭了……」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明明是夏天,我卻打了個冷戰。我轉過頭,是個老太太,蒼老的已經看不清她的神態,沒有任何表情的一張臉。我不知道她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姑媽家。
                 
  「我看到一對男女,」我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了指秋千的方向。
                 
  再看時,那裡除了老樹和秋千,什麼也沒有了。
                 
  「剛剛還看到的……」
  「真象,簡直一模一樣。」她好象根本沒在聽我說話,喃喃自語。
  「像什麼?誰像?」我追問。
  「我已經太老了……」她說著,轉身蹣跚的走開了。
                 
  我搖搖頭,從下車開始,我就一直覺得有點蹊蹺。
                 
  回到房間,姑媽坐在梳妝臺前等我。
                 
  「青兒,你是第一次到姑媽這裡來,有些事情姑媽想告訴你,」她停了停,繼續說:「這個宅子已經太老太老,也發生過太多的事情,如果你看到什麼,或聽到什麼,不要亂想,有事情來問我就好了。」
                 
  「姑媽你放心吧……對了,剛我在後院子裡看到個老婆婆,不知是誰?」
  「她是我的奶媽,已經精神失常很久了,就住在院子旁邊的屋裡……她說了什麼?」
  「呵,沒什麼,只是看到,覺得奇怪。」
  「她經常會胡言亂語,好在不傷人,別招惹她就是了」
  「還有……後院盡量少去,那裡很少有人去的。」
  「知道了,姑媽」
  「等下英子會來叫你吃飯,也好熟悉下家裡的人」
  「好的。」
                 
  說著姑媽出去了。我倒在床上……奶媽神經失常……可我怎麼覺得她有話要對我說?可能是我太累了,想著想著,我睡著了。
                 
  英子的敲門聲吵醒了我。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又隨英子七拐八拐的到了堂屋,飯菜都已經擺好了。
  飯吃的很平常,無非是介紹我認識一些本來就不多的家庭成員,我一一應付了,可奇怪的是妹妹一直沒有出現。
「妹妹不來吃飯麼?」
  「結婚前都要在房間裡吃飯,不能見人」
  「為什麼?」我不解「以後會告訴你的。」
                 
  我沒有多問,匆匆吃完了飯,回到房間,這才留意了一下房間的布局,陳設很簡單,卻透著典雅。一個木質衣櫃,因為年代久了,上面的黑漆透著經久磨損的亮,打開衣櫃,一些女孩子的衣服掛在裡面,卻不是這個年代的。接近窗戶的角落放著一個梳妝臺,和衣櫃同樣質地,臺上立著一面被木雕花包圍的鏡子。桌上還放著一把木制的枷婭琴,顏色也是原木色,挺精巧的做工,一看就知道是手工制的。上面很有一些歲月的灰塵了,可是琴弦都還在。我用手指輕輕撥了兩下,房間裡頓時充滿了如水波般柔和的琴聲,音質居然還很不錯呢。
                 
  顯然這房間是為女人設計的。打開抽屜,裡面放著些女孩子的小玩意,一塊疊的很方正的手絹,打開後看到右下角繡著一枝小小的梅花,梅花下題了一首七絕:「春風花老囑誰憐,點點殘紅落淚腔。片片香魂明月伴,一地相思掃殘弦。」冥冥中覺得這裡一定有個故事,卻又無從尋起,也就作罷了。
                 
  天已經暗下來了……英子進來幫我點起了蠟燭和油燈。我實在不明白,城裡早就用起了電燈,這裡怎還沒拉過電線?我把自己帶來的行李簡單整理了一下,拿出日記本,想寫點什麼,拿起筆寫出的卻是手絹上的詩,我覺得自己象是撞邪了。這詩,這梅花,這手絹,會不會和白天看到的那對男女有關聯呢?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窗外似乎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一點點地隱隱約約,然而又那樣的真真切切。是一首傳統的朝鮮民謠——《五百年》,旋律淒涼委婉。就在聽到的剎那,仿佛有一種力量牽扯著,我的指頭鬼使神差地放到了那把枷婭琴上,開始撥弄了起來。我是學音樂的,小時候我媽媽也教過我這曲子,可是,我從來沒有在枷婭琴上試著演奏過它。然而此時,我的手指靈巧地在琴弦上跳動著,就好像我曾經與這笛聲合奏過無數次似的。一種奇妙而又熟悉的感覺從我心底的某個角落徐徐湧出,直到我的指尖,然後幻化為叮咚的音符。那笛聲,琴音,明月還有星光似乎交織成一個美麗而又憂傷的天幕,我感覺自己被包圍了,慢慢地沉浸其中……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何時結束的,我只記得當一切都恢復寧靜的時候,我感覺好累。好像真的經過了五百年的滄桑和風雨,我一下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我看到了一個高高的男人,拿著一把長笛,棱角分明的臉,閃亮的眸子。他靠近我,在我耳邊喃喃低語:「梅,今生近世不會有人拆散我們……」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這是夢吧,我害怕及了,想要掙脫,卻感覺四肢沒有一點力氣。心被恐懼攥的緊緊的,甚至不敢掙開眼睛。
                 
  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第5天了,每天都是同樣的夢,夢見那個男人。天又亮了,我醒了,卻不想起來,就這樣躺著,望著天花板。後天就是妹妹結婚的日子了,我卻還沒有見過她,還有裁縫給我送來的伴娘的衣服,我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象是給新娘穿的。
                 
  今天吃飯的時候,我又問了姑媽,為什麼妹妹不可以在結婚前見人。姑媽只是說,這是府川的規矩。
                 
  我還問了她,為什麼伴娘的衣服倒像是新娘的。她還是說,這是府川的規矩。只是…,我覺得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異樣。
 五
                 
  我看見他了,那個男人。
                 
  無法描述當時的感覺。
                 
  當月光穿過梅樹那些稀疏的枝條灑在墨色的臺階上的時候,我看到他就坐在院子裡的一張石凳上,手裡拿著古笛,出神的看著院子裡的秋千和老樹。
                 
  那雙憂郁的眼睛。是我在夢中早已熟悉的。
                 
  在我輕輕地走到他旁邊的時候,他轉過臉來,閃亮深邃的眸子移到我身上。我感覺到,這是愛憐的目光,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看我。然而,我只是覺得好熟悉。
                 
  「那天晚上是你在吹那首《五百年》嗎?」
                 
  「是……」
                 
  「吹得不錯喔。」
                 
  「你的琴配得也不錯…,梅,你一直沒有忘了它……」
                 
  …… 我不是很明白他說的話。可是,我似乎願意靜靜地陪著他,哪怕只是坐一會兒。不知道我們坐了多久。只覺得他好像在猶豫著什麼。
                 
  最後,他終於像下了決心似的對我說:
                 
  雪梅,你離開這裡好嗎?你離開…不要問為什麼,就聽我一次,好嗎…?
                 
  我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說這些,可是他眼裡有閃閃的東西,象是隱隱的淚光。就在剎那間我突然有一股沖動,想要撫摸一下他的臉。可伸出手去,等待我的卻是一片空虛,我的指尖穿過他的黑發,卻觸摸不到任何東西。他還是那樣憂傷而深情地看著我,可他的面容卻漸漸模糊起來,一個聲音在心裡大叫,不要,不要走,我拼命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可是那裡什麼都沒有。
                 
  他還是消失了。
                 
  好像是一場夢。可是,我分明感到手臂上有晶瑩濕潤的東西,是他的眼淚嗎?
                 
  一種奇怪的憂傷感受湧上心頭:好像我曾經追尋了好久,等待了好久的東西,終於不可避免地從我手中滑走了……
                 
  可是,我為什麼叫雪梅?
                 

                 
  明天就是妹妹的婚期了,可是今天,我發現了一件好可怕的事。
                 
  早飯後,我一直在宅子裡亂逛。我期望可以再看到他。
                 
  說不清什麼原因,我對這宅子有一種可怕的熟悉。我在後院的盡頭發現了一座有點隱蔽的,獨立的小木屋。孤零零的在那裡,被一些類似灌木的矮樹包圍著。
                 
  我聽到裡面有動靜。要在平時,我一定會敲門進去的,可是,這一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選擇了偷窺。我用口水在木頭和紙糊的門上輕輕戳了一個小洞。
                 
  姑媽在裡面。榻榻米上還躺著另外一個人,她看起來好老,整張臉看起來象一只皺縮的核桃,露出來的手也只剩皮包著骨頭。蓋著厚厚的毛毯,屋子中間有一個燒著炭火的爐子,可她似乎還在瑟瑟發抖。要不是姑媽在對她說話的時候叫她小允,我真不敢相信,那個躺在榻榻米上,似乎垂死的老人,就是我要結婚的表妹!
姑媽不停地往小允身上灑著一些粉末,同時,一股股的青煙從毛毯中冒出來。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姑媽不讓我見表妹了。可是,小允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
                 
  此外,還有一件事讓我有點不寒而栗。那是姑媽對小允說的一句話:小允,你要堅持啊!等芷青替你頂過了這場劫難,你就會沒事的了,乖啊…
                 
  什麼劫難?我替她?


                 
  前世象一個刻意隱藏自己的影子。你以為它早已遠去了,宛如昨日過眼雲煙,相忘於滄海桑田;然而,一旦你機緣巧合間打開那扇關於過去的門,你才發現它原來一直都不曾放過你;它悠遠狹長的身影象一把利刃,穿越無盡的時光,在你今生以及可能的來世刻下它深深的痕跡,它的愛,它的恨,它的情,它的債,它曾經的喜怒悲歡……
                 
  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因為我看到了我的前世。
                 
  就在這個黃昏。
                 
  下午的時候,因為看到了小允的樣子,我有些心緒不寧。
                 
  我打開了媽媽給我的小紅綢包。裡面有一個小包,宣紙的,包著一些藥粉樣的東西;此外,還有一張淡黃色的紙簽,是媽媽寫給我的信: 青兒:
                 
  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三十多年前,老家府川發生了很多事情,媽真的沒法給你解釋清楚,媽只希望你永遠是一個天真的小丫頭。
                 
  我真的好擔心,我不知道沅君,你姑媽,會做些什麼。青兒,老家府川一直以來都有很深的巫術淵源,而我們這個家族,也曾經是很精於此道的。
                 
  青兒,媽知道很難跟你解釋這些,媽只希望不會有什麼事發生。可是,如果你發現有什麼不對,趕快用水喝下那包藥粉,它可以保佑你沒事的。還有,有什麼突發情況,去找奶媽,她是老家那裡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青兒,你盡快回來好不好,別讓媽擔心……
                 
  切切
                 
  愛你的媽媽                  
                 
  我去找到了奶媽。剛開始的時候,她什麼都不願意說。在我的一再堅持下,她讓我喝下了一碗水。 然後,一切都明明白白了。前世的悲歡往事如一幕幕的畫面從我眼前閃過。
                 
  我看到了雪梅,我的前世,跟我一摸一樣的嫻靜女孩子;我看到了他,子建,那個曾經永遠快樂的少年,跟雪梅,還有姐姐沅君在山坡上嬉戲的樣子;我看到了在閃閃的星空下,子建和雪梅的山盟海誓;我看到了沅君好嫉妒,好惡毒的眼神;我看到了沅君手裡那個布做的小人,上面有雪梅的頭發,雪梅的名字;我還看到了沅君往那個小人身上灑藥粉的時候,咬牙切齒的樣子……
                 
  我看到了那個初春的夜晚,雪梅孤獨地死去,就在婚禮的前夜;我看到了跌落的枷婭琴;我看到了她手裡緊拽著的白手絹;我看到了她雪白的臉,如手絹上的梅花一樣黯然;我看到了府川的梅花在一夜之間的凋落,飄落的花瓣如一聲聲的嘆息,瞬間的飛揚,然後墮入泥土任人蹂躪……

 我看到了沅君偷偷穿上婚衣時期待,得意,貪婪的神情;我看到了子建揭開沅君的蓋頭的時候,驚訝,憤怒,絕望的表情;我看到了那折斷的長笛;我看到了那隨風飄落的眼淚;我看到了他從斷腸崖上跳落時淒涼而憂傷的身姿;我仿佛甚至聽到他站在崖上聲嘶力竭叫喊的聲音:
                 
  李沅君,我用我萬世的生命詛咒你!除非府川的梅花在夏天開放,否則,你和你的子孫都將在婚禮當天死去。我永不原諒你,李沅君!!!
                 
  我看到了子建,用萬世生命換取一個詛咒後孤寂飄零的魂魄;我看到了他站在雪梅墳前心痛的樣子;我看到了他對著每一片梅花發呆時痴痴的眼神;我看到了他走遍白山黑水追尋等待的身影;我還聽到了那些穿越歲月長河的幽怨笛聲和他日日夜夜重復呼喚著雪梅的哽咽。
                 
  是的,我終於明白了。明白了他,明白了我自己,明白了姑媽的大女兒小聰的死,明白了小允的樣子,明白了為什麼姑媽讓我來當伴娘,明白了為什麼姑媽讓我穿新娘的衣服。
                 
  可是,姑媽,你知道嗎?你的這個惡毒心腸的詭計是沒有用的。小允一樣會死。只有我知道解這個咒的辦法,可是那是有代價的……
                 
  真的無法解釋我現在的心情…。我好矛盾,為什麼這麼多人前世今生來世的生命要由我來做選擇?為什麼前世的沉重還要今生來負擔?為什麼我不可以做一個普普通通萬事無憂的女孩子?為什麼……
                 
  媽媽,我該怎麼辦?
                 
  還有子建,好想再見他一面……
                                

                 
  媽媽,我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寫下來給你,好嗎?因為你的青兒再也不會回到你身邊了。媽媽,我已經作了決定,原諒我……
                 
  子建剛才來過了。我從他的眼裡看清楚了我自己。我是那一朵春天裡最後飄落的梅花,帶著初春的第一場小雪刻下的回憶,就算零落成泥碾作塵,我也不會不肯不能忘記。他們以為孟婆的水會讓人忘記從前的一切,其實不是的,它們只是被深深埋藏了。那些刻骨銘心的痕跡還在的,一直都在。
                 
  我無法不面對,不承擔我的過去。一場因我而起的悲劇,讓我來結束它吧。媽媽,請相信這是上天的安排,好嗎?
                 
  那包藥粉我給了姑媽。看到她跪下來感謝的樣子,我覺得她其實也好可憐,子建的詛咒讓她一輩子都沒有結婚,就這樣沒名沒分地跟一個男人生了兩個女兒。我想我可以理解她為何費盡心機,不顧一切地要讓我去替小允死。畢竟,小聰死得好慘,而她也決不想小允也象她那樣一輩子沒有名分。
                 
  可是,我不是為了她而做這一切的。
                 
  我是為了子建。我不要他再這樣孤單的飄零下去,我愛他,我要用我這一世的生命換他一個新的生命。
                 
  ……
                 
  就快了,這張白手絹就快吸完我的血了。媽媽,別心疼,一點都不痛的。明天,夏日晨曦到來的時候,府川的梅花會如初春般俏麗地綻放,它們會紅得像我的血。
                 
  到那個時候,子建,你會擺脫這詛咒的束縛,你會有來世的生命。我想說對不起,我剛才對你發火了,我要你走開;我騙了你,我說我明晚在末晚亭等你……。我去不了了,子建,今生今世都去不了了。
                 
  可是,子建,讓我們期待還有來生,好嗎?
                 
  子建,願你的來生,總有恆星照耀你的路程子建,願黑暗降臨的時候,你的心依然純真子建,願你還會記得,一朵梅花曾刻上過你淚痕前世與今生在這滾滾紅塵
                 
  再見了,媽媽,我好困了,我將再也不會醒來。如果我會有來生,再讓我還你們今生的疼愛,好嗎…… 
                 

  • Keywords : 姑媽, 媽媽, 子建, 明白, 青兒, 雪梅, 樣子, 府川, 小允, 聽到, 聲音, 秋千, 男人, 梅花, 感覺, 前世, 上面, 老樹, 男女, 枷婭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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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17T06:59:55+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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