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繃繃跳跳的坐到我面前。我心裡很開心，我說：『那是你的功勞！不是老師的功勞。』
這學生是曾被補習班某科老師趕出教室、一開始上我的課都在飆髒話、打瞌睡的孩子。
但我不曾對他有過任何偏見。沒特別好也沒特別壞。
我常常在三小時的課程裡，跟他們說一些事。
真正教學的時數也許不到一半。
幾個月前，他們不是這樣子。
每當他們考不好時，我就開始話家常。
拿著考卷說：『為什麼不會寫？』
想也知道，學生不會說實話。
一個說：『我回家都九點多了，沒有時間寫。』
我說：『我從來不在意你們的成績怎麼樣。我只想知道原因。』
他們說：『屁咧！老師都馬會在意！』然後一個個將被老師罵、被媽媽打..的事件說給大家聽.。
我繼續說：『因為我知道你們其實很累，沒時間好好準備。』
教室一片安靜。而我又繼續上課。
不繼續剛剛的話題，因為我看見他們一個個安靜拿起筆、坐好聽課。
我給他們自己思考答案。
我出的功課一直不多，因為我知道，國文這學科，不單單是學寫字學修辭。
重要的是傳達文章中的含意。我重視他們的品性與態度。
一開始還真不好帶，一吵，我就罵、於是換來大眼瞪小眼。
大家都不開心。久了，我也不罵了。但是我從不想放棄他們。
我說：『不管今天你考試的成績是什麼，我只要你們回答我有沒有盡自己努力？』
我看見孩子都低下頭。
『我知道，你們很累，我只希望你們要知道你來補習班坐在這裡的背後，有什麼樣的意義？』
比較皮的說：『沒有任何意義』
我就說：『那你可以回家。我不會強迫你上課。』
孩子繼續說：『回家更沒有意義。我媽會打我』
我說：『你媽媽下雨天大熱天寒流來，在家裡窩的舒舒服服，因為你上下課時間又要再出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孩子開始看看我，然後低頭。
我還是不說大道理，因為他們都頭低低的，等我繼續上課。
這是幾個月前，教室常常上演的戲碼。
他說：『好險修辭你講好多次！不然我都不會寫！』
我說：『是你願意聽我說，不然你也不會啊！』
『修辭』其實不在我這份講義裡面。
是因為孩子期中考前哀怨連連，於是我把一堂課的時間教他們修辭。
然後請他們自己造句。用修辭法造句。
雖然什麼奇怪的句子都有，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們真的懂了。
當然，一開始不是那樣順利。我用一般的方式講解、用課文的句子解釋。
一考試，全都亂七八糟。
然後，我整個難過很久。
於是，用接近他們的語言方式去解釋修辭。
也許旁人看來會很可笑。
但是，有一天我說：「「老師像林志玲」是什麼修辭？」
我可愛的學生說：『反諷！」
我非常開心的大笑了！
我說：『層遞跟排比怎麼分？』
一個說：『彩色的蛋糕是層遞，愈來愈好吃！排比是一個個不同形狀的雞蛋糕！』
另一個說：『我摔斷手，摔斷腿，最後死了！是層遞！』
我繼續大笑！
他們了解了。
我感覺到我教室學生雖然很少，但是，每當我問問題時，大家都搶著要回答。
大家都很大聲的說答案，還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我這個教過了、那個上次提過了。
現在有些家長把孩子丟給老師、好像付完錢就沒有自己的事。
考不好就怪補習班、怪老師、打孩子。
其實這都不是辦法，孩子需要的是聽聽他們的聲音。不是說難懂的道理。
他們只是想大人了解，他們的心情。
給他們空間思考、給他們時間說話。
是我最喜歡的教育方式。
學著拿開大人的高姿態，用他們的視角看問題，他們回報你的，會比你想像的來得多。
接近期末考的我，其實不該花時間打網誌。只是因為今天心情的激動，我不得不這樣說。
看事情，要有同理心，貼近他人的視角，你將看到你看不到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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