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同學

慕之秋 :

冬天，總是天黑來得快。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走廊上的燈好像暗了下來，看看時間，還有二十分鍾上課，夜校生活就是比別人辛苦，比別人累，也因為這樣，同學間難得的情感也較珍惜。

阿德氣呼呼的走過來，看見我們一票人圍在教室外等上課，劈頭就問：「喂！記不記得上回我們到高雄玩的那事。」

「嗯？」我遲疑了一下，那已經是快一個月前的事了，便回說：「怎麼了？」
那天，因為個人都有個人的工作，難得同學可以一起出遊，我們一票人好不容易各自排開了時間，去高雄旗津玩，七個人四輛機車，也挺開心的。

「是啊？怎麼了？」
「出了什麼事嗎？」眾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詢問和關心。
阿德皺著眉說：「那天，我們七個人騎了四輛機車，回程時，我自己騎一輛，記得嗎？」眾人點頭。
「結果，騎經路竹時，你們在黃燈時穿越馬路，只有我被拍到闖紅燈。」阿德還是皺著眉。
「這麼倒楣啊！」
「真該去買樂透！」眾人嘲笑著。
阿德低著頭說：「可是...」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我關心的問。
阿德低著頭不說話，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照片上有日期、時間、紅燈亮、機車，車牌是阿德的車沒錯，沒怎樣啊。嗯？不對，日期和時間是那天回台南的日子沒錯，闖紅燈也沒錯，但，我們那天一行七人，都是男的，為什麼阿德的機車後座坐了個女人？黃白相間的洋裝，還沒戴安全帽。

「這...女的是誰？」阿發先發問。
眾人圍過來看，阿德還是不說話，阿豐記憶力好，馬上反應的說：「這不是...」欲言又止的。
華仔問說：「怎麼？你認識啊？好像還蠻漂亮的。」
阿豐有點發顫的說：「記不記得我們騎過岡山時，不是遇到個車禍嗎？」
子偉接著說：「有啊！那是台貨櫃車壓過一輛機車，騎機車的是個女的...」

剎那間，彷彿記憶重現，當天所看到的畫面一一浮現。那天貨櫃車為了閃避對面車向的超車，貨櫃車直接往右偏移，沒想到騎在慢車道上的機車女騎車卻被捲入車底，當場死亡。正巧，我們經過時，車禍剛發生不久，警車開始封閉車道，指揮著我們從旁經過，散落一地的機車零件，和扭曲不成人型的女人，血和不明液體，噴的到處都是。

華仔又問：「是...那個女的嗎？」很明顯的，華仔牙齒在上下敲著。
我問：「阿德，她怎會上你的車的？」我的牙齒也在敲著。
阿德不說話，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包菸，轉身走向廁所。
我們看著他往漆黑方向的廁所走去，每個人的心理都極度的不安，也很有默契的微微靠在一起。
這時，阿寶從另一頭慢慢靠過來，擠到我們中間，輕聲的問：「喂...」
我們都嚇了一跳，因為大家都專心的看阿德的背影，沒想到有人會開口。

「幹什麼！被你嚇了一跳！」大家一起幹醮，但還是輕聲細語的。
阿寶一臉驚恐的問：「剛剛那是阿德嗎？」
「是啊...」我盯著阿寶回答。
阿寶死命的盯著廁所的方向說：「下午，阿德來找我，拿了張照片給我看，說是那天出去玩，他載了個鬼回家。」
我把照片遞給阿寶，阿寶看了看，指著機車後座女人的腳，眼睛又再繼續盯著廁所的方向，我仔細看了看，不得了，那女人的腳居然是半透明的，而且從小腿到腳踝到腳跟是漸層的消失。

好冷，眾人一起突然打了個冷顫。阿寶將我們大家往後帶了一步，繼續說：「所以，阿德，已經被那女鬼帶走了。」
「你說那什麼話！」
「別亂說！阿德不是好好的嗎？」
眾人一陣叫罵，輕聲細語的叫罵，怕被阿德聽見。
「是真的，下午阿德來找我時，哭著跟我說，那女鬼要帶他走，他好怕，之後走了沒多久，我就聽到路口一聲巨響，出去一看，是阿德，和那女的一樣，被貨櫃車捲進車底，身體支離破碎，當場死亡。」阿寶還是死命的盯著廁所，深怕阿德會出現。

「不會吧？！」
「真的假的？怎麼我們都不知道？」
眾人一片譁然，很溫柔的譁然。
「我整個下午都在連絡阿德的家人，處理阿德的事，忙到現在才趕過來，你們有看過我這麼晚來嗎？」阿寶有點生氣。

眾人閉嘴，的確，阿寶都是在上課前四十分鍾就準備待命了，今天的確不尋常。
「我剛剛過來，卻看見阿德和你們說話，我嚇了一跳，躲在一旁，等到阿德走了才過來跟你們說的。你們看，我連書包都忘了放在樹下。」說完轉身過去拿書包後，又靠過來。
上課鍾響，學生們紛紛進教室就位。我們其餘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很有默契的點了點頭，都不太相信剛剛親眼所見的，阿德明明就出現在我們眼前，怎會是...

只有阿寶搖著頭。
大家往廁所移動，想證明什麼嗎？也不知道。往廁所的路上要經過兩間日間部的教室，日間部早已下課，都沒人。
走廊的燈很有默契的閃著，真會帶動氣氛。我們兩兩並肩走著，子偉和阿豐在前，我和華仔在中間，阿寶和阿發殿後。經過日間部的教室，心理作用吧？總感覺有人在無人的教室裡盯著我們，讓我想起了一些流傳在校園裡的鬼話，忍不住的又打了個冷顫。好不容易，經過兩間教室，大家弔著一顆心似的，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慢慢移向廁所。

「哇！」一個鬼影衝出來。
「啊！」我們尖叫往回衝。
「哈！哈！哈！」衝過一間教室的距離，我們一票人聽到笑聲，才轉頭過去看，阿德和阿寶笑翻在地上。

被耍了。

我們五人圍著他們，他們邊笑邊解釋著：「那照片是合成的，只是想嚇嚇你們！哈哈哈！沒有什麼女鬼，更沒有什麼鬼！」我們五人的拳頭，不斷的落在他們的身上。

一片幹醮聲。

「喂！你們在幹嗎？還不快進教室！」老師在教室門口前大聲的喊著，有的同學還探出窗外看。
我輕輕扁了阿寶一下說：「機車咧！被你們嚇的差點尿出來，先上廁所啦！」
「幹！下課後要凹你們一頓吃的才行！」子偉笑罵著。
阿寶和阿德還在笑著，拍拍身上的灰塵，邊整理衣服邊往教室走。
進教室時，嘴角還笑著，兩人還打算下課後怎麼笑我們。

老師宣佈一件事：「在這裡，剛剛接獲警方通知，我們班五位學生在來校的途中，共乘一輛汽車，與酒醉駕車超速的貨車對撞，五人當場死亡，五位同學分別是郭子偉，陳進發，黃世豐、劉建華與....」

　　阿寶和阿德腦袋一片空白。
　　
　　我們都是好同學。

　　等你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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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04T13:18:46+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