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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讓我再愛你一次(很感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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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讓我再愛你一次(很感人喔)

弟弟讓我再愛你一次

今天,我坐在這裡,距離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整整20年了。然而,我閉上眼睛仿佛還能見到那個滿身雨水的小男孩怔怔的看著我。那目光並沒有因為時間的累積而模糊,反而像穿過綿長的時光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裡,永世不忘……

CH.1 十二歲.遇弟弟  
   我的父母早早的就過世了,我跟身體虛弱的奶奶相依為命,13平的小賣店是我們生活的唯一來源。但是我沒覺得有任何的不幸,沒去過天堂,地獄也是好的。

  最初讓我體會到幸福感的是奶奶撿來的東西,沒有額外的錢去買,撿就是最好的替代方式。於是我有了斷臂的娃娃,不合腳的膠鞋,還有一個弟弟。

   那天風雨交加。

  我從窗子望見奶奶拉著個什麼回來,我以為又撿回了禮物,高興得在門口迎著,於是,我見到了他。這個場景是我回想過無數次的:他破衣爛衫,臉髒的看不清楚眉眼,眼睛卻十分明亮,不說一句話,水珠從睫毛滴下,不眨眼的怔怔的看著我。很奇怪,當時我沒有一點的驚訝,好像預知了他在這個時候會走進我的生命一樣。

   “洗臉吧。”
   “嗯。”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對話。

   “好幾天了,睡在垃圾堆那邊,太可憐啦!”奶奶一邊咳一邊說,“一起過吧,好歹是個仔。”
   “你叫什麼?”我望著一盆黑水和他變戲法一樣越來越清晰的眉眼說。

   “魏。”他低語。
   “衛?阿衛?”我問。

   他搖搖頭不說話。奶奶拿著飯過來說:“是姓魏,沒名字的。”
  我轉轉眼睛說:“那叫如風吧!我叫如畫,很襯的!”
  他點點頭,我出奇的高興,因為他很聽我話。

   晚上,奶奶在我們原本不寬敞的屋子裡掛了條簾子,弟弟睡在了我的床上,我和奶奶睡另一邊。上床的時候,我揭開簾子對如風說:“害怕麼?害怕就到我們這邊來!”

   如風搖搖頭說:“不怕。”

   我“哦”了一聲轉過身去,想嚇唬他一下,又突然從簾子那邊鑽了出來,大聲的喊了一嗓子,如風嚇得縮成了一團,背對著牆驚恐的看著我,清秀的小臉變得慘白。我沒想到他會嚇成那樣子,內疚不已。

   奶奶睡著後,我悄悄的把手伸到他那邊,小聲說:“別害怕,把手給我,我拉著你睡!”如風開始並沒反應,我的小手在被窩外面有點涼了,剛想收回來,如風卻輕輕的拉住了我。我很開心,緊緊的攥著他的手,不一會就睡著了。
   是夜,我們相識的第一晚,就這樣手拉手的度過。
   那年,我12歲,魏如風11歲。


CH.2只有一個  

   我是附近最漂亮的女孩子,這是我之所以沒感覺不幸的另一個重要的原因。人不應只看外貌的,但長得好的人會讓人更願意了解內在,於是更容易被發現優點,於是更被大家喜歡。我就是如此被街裡的男孩子們寵愛著。

   然而,越長大,我身邊的朋友卻越少。男孩子們都不再來小賣店找我了,只有鄰街的阿福還總是興沖沖的跑來,送給我各種玻璃珠子。直到有一天,連阿福也不來了,而我也終於發現了這個問題的謎底。

   那天我在巷口看見了如風攔住阿福,我剛想走過去卻聽到如風說:“別來我家了。”

   “為什麼?你姐是街裡最漂亮的女孩子!我很中意她!”阿福笑著說。
   “別來找我姐了。”如風說。

   “阿風啊,你好福氣的!我要是能天天和她睡一間屋,死了也心甘啦……”阿福仍繼續說著,但他還沒有說完,就被如風打倒在了地上。
   “你瘋啦!”阿福怒氣沖沖的爬起來,揮起拳頭就向如風打去,轉眼間兩個人就扭打成了一團。我驚訝的站在一旁,卻沒想過去拉開他們,因為我看到雖然阿福比如風高大,但卻是如風占了上風,如風打得狠,拼命的狠。還有,就是我想知道,如風為什麼為了不讓阿福找我而和他打架。

   不一會,阿福就告饒了,如風的臉也腫了起來,他不依不饒的說:“別再找我姐,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

阿福連連答應,戰戰兢兢的走出小巷,看見我居然都沒敢說一句話。我沒瞧他一眼就走到如風身邊,摸摸他腫脹的臉說:“疼不?”如風搖搖頭,避開我的手。我有點生氣,討厭他不理我的態度,板著臉說:“幹嗎打阿福?”他不說話。我更生氣,說:“怪不得虎哥安仔都不來找我了,都是你幹的吧!”

   如風抬起頭,望著我,一字一句的說:“姐,只有我一個不好嗎?”我和他對望。只有如風一個人嗎?他雖然不愛說話,但和他在一起卻比和談天說地的阿福在一起舒服,而這種舒服是無處不在的。

   他會攢了好幾月的錢,買我最愛吃的豆沙餡粽子回來。其實我從來沒說過自己喜歡豆沙,能有粽子吃還挑選餡料是很奢侈的事情,只是很久以前那次吃粽子,我唯獨吃了豆沙的兩只,他便默默記下。

   他會每天在學校門口等我下學,很自然的拿過我的書包,為我撐傘,踮起腳尖把奶奶給他的圍巾圍在我脖子上。他會在我噘著嘴洗碗時,走到我身邊把我擠開,粗手粗腳的在池子邊幹起來。當我不小心把盤子摔壞的時候,會大聲對奶奶說:“是我做的!”

   我突然發現,原來瘦瘦小小的如風一直站在我身邊,當虎哥、安仔、阿福都不在時,他永遠站在那裡。而我,很開心他這樣子。

   “好,只有你一個!”我笑著捧著他的臉說,他很害臊似的躲開我的手,但眼神裡是說不盡的快樂。

   隔日,阿福媽見到奶奶啐道:“你家養了隻狼仔!”奶奶沒說如風什麼,她總是不說他的,只是時不時的搖頭。

   此後,再也沒有誰來找我了,我也漸漸不再和別人打交道。
   那年,我13歲,魏如風12歲。


CH.3離開
  
   奶奶沒有任何征兆的離開我們了。開始她只是有些感冒,不停地咳嗽,我勸她去醫院但她卻死活不肯:“明日就好了,去花什麼錢!你以為那些大夫就醫得好?還不是騙你白花好些個!不如多喝些水哩!”


   奶奶的明日遲遲不來,末日卻終於臨近。那天傍晚我們放學回來,奶奶在椅子上已經彌留了,她盯著弟弟看了很久,最後看了我一眼,歎了口氣,沒說一句話睜著眼睛就離開了。我當夜哭得死去活來,如風一直攥著我的手,片刻不離。後來我想,那時奶奶和如風可能有了些所謂意念上的交流,而奶奶在臨終前讀懂了他的意思,也預見到了我們的未來。

  辦完奶奶的喪事,我從未感覺到的生活壓力,活靈活現的擺在了我面前。以前只是窮,沒有好的享受,但可以吃飽穿暖,13平的小賣店加上奶奶零星替別人做的雜活還能讓我和弟弟無憂無慮的長大。但奶奶去世後,小賣店沒人照看已經不能開張了,我和如風混混沌沌的坐吃山空了幾個月,終於到了彈盡糧絕的時候。我們沒有錢,家裡的存貨已經被吃光了,我望著空空如也的貨架第一次感覺餓肚子的難受。

   “阿風,我要去找個活。”我收拾了些東西推門走了出去,如風緊跟著我出了門。

   我盲目的在巷子裡轉,沒有地方要我這樣的零工。天黑透的時候下起了雨,各家小店都打了烊,我一無所獲。我覺得很無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很餓,淋著雨,渾身都濕透了。我想起奶奶,我想我大概也快死了。如風始終不說話,默默跟在我後面。

   “別跟著我了!”我扭身沖他喊,“跟著也沒用,我找不到工作,我們要餓死了,我們怎麼辦?你說我們怎麼辦?……”我語無倫次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眼淚像決堤一樣混著雨水傾盆而下。

   如風猛地抓住我的雙肩,斬釘截鐵地說:“姐,我不念書了。明天我去找事作!我絕不會讓你餓死!”

  我一邊哽咽,一邊驚訝的望著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如風已經高過我半頭了,原來瘦瘦小小的他竟然變的很強壯。還有,他的唇邊長出了毛茸茸的胡子,而我也鼓出了小小的胸脯。我們都長大了,從男孩子與女孩子向男人與女人跨進。命運不由選擇,時間不能重置,現在的我們即使沒有了奶奶,也要獨立的活下去。

   如風的手臂很用力,我的肩膀在他手裡顯得格外單薄,他眼神堅定的看著我,我張張嘴卻沒能說出什麼。在現實面前,我比他軟弱很多。

  回家的路上,如風走在我旁邊,我感覺不是那麼的餓了,也不哭了。我想,那個在巷子裡快樂嬉戲的小女孩終究不可避免的成為了過去。如風也不再是默默無聞的懇求在我身邊的小男孩了。突然間感覺,我們雖然走在同一條路上,但未來已經不知不覺的把我們分開了一點點。至少,他已經從我身後走到了我身邊。

   那年,我15歲,魏如風14歲。


十七歲.雷雨   
  CH.1兩個人的世界 
 
  弟弟輟學後在一個建築工地找了份工作,他個子高又強壯,包工很爽快的就接受了他。弟弟幹活很努力,掙的錢好歹夠我們活下來了。我繼續在女高上學,很順利的升上了本校的高中,我念書很刻苦,因為我知道是弟弟的付出才讓我有了穿制服的權利,而我自然要將這份權利發揮到極致。我對如風說,我一定要念大學,然後畢業掙錢再送他去念書。

他總是笑笑不說話,我知道他並不討厭念書的,以前上學時他的名字永遠在優生榜上,輟學是迫不得已。

   偶爾如風收工早,也會像以前一樣到我們學校門口來接我,照例接過我的書包,再從懷裡掏出各式各樣的點心給我。女校門口的男生是最引人注目的,不久臨桌的阿珊就在我耳邊碎碎念:“夏如畫,總來校門口等你的靚仔是誰啊?男朋友對不對?”

   我答道:“他是我弟弟。”

   “哈!是弟弟!好贊哦,這麼帥的弟弟!他有無女友啊?介紹給我好不好?”阿珊興奮地說。
   “介紹給你做什麼?”我問她。

   “當然是發展一下,交往看看了!”阿珊一邊照鏡子一邊說,“我和他挺配的是不?”
   “交往做什麼?”我繼續問。

   “夏如畫!”阿珊驚訝地說,“你真是從畫裡走出來的阿!拍拖你懂不懂?就是談戀愛啦,拜托,你交沒交過男友啊?”
   “沒有過。”我說。

   阿珊開始大呼小叫:“你沒交過男友?這麼靚的女生沒人追嗎?也是,你太悶了,一天也不說幾句話,只知道做功課,都沒機會認識男生了。這樣吧,你把你弟弟介紹給我,我再介紹好男生給你,怎麼樣?我報准找個你中意的!”

   “我不要。”我對她的熱情很不適應,我平時和她並不熟捻,和班裡的其他女生也是一樣。

   “好了,下次你弟弟來一定要叫我!”阿珊念念不忘如風。
   “好吧。”我應道,這件事我根本沒放在心上。

   從此以後,每次放學阿珊都盯著窗外的校門,生怕與如風錯過。她還天天問我關於如風的事情,什麼他的生日,血型,喜愛的顏色,偶像等等。但很多問題我回答不上來,在我們的生活中尚沒有喜好的資格。

   終於不久後一天,當如風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校門口時,阿珊總算美夢成真。她把我拉到廁所,重新化了妝,又把制服的裙子折短了點,對著鏡子照了又照,興奮地說:“如畫,好看嗎?”

   “好看。”我望著阿珊精致的臉蛋說。我從來沒有化過妝,衣服也基本只有制服一套,對於漂亮我並沒有什麼追求。然而看著阿珊美麗的樣子,想想她即將款款的走向如風,我心裡突然有點難受。

  我也照了照鏡子,鏡中的自己因為營養不良有點瘦弱,臉色略顯蒼白,大大的眼睛很空洞,五官的線條很美,卻沒有身邊人來的新鮮。

   “阿珊,我好看麼?”我問道。
   “好看!美死啦!幸虧你是如風的姐姐!好啦,快帶我去吧!”阿珊把我拖出廁所,我最後望了鏡子一眼,那個夏如畫表情很哀傷。

   如風看見我從學校裡出來很開心的笑了,每次見到他笑我都從心暖到底。他接過我的書包,我問他:“今天累不累?”

   如風說:“不累,姐你猜我今天給你帶了什麼?”
   我說:“不知道,什麼好吃的?”

   他神秘的從破舊的牛仔服中掏出一個紙包遞到我面前,笑著說:“小粽子,豆沙的!”
   “哇!”我開心的叫著,“好久沒吃過了!”
   “嗯!”阿珊不耐煩的咳嗽了一聲。

   我和如風一起扭頭看她,我壓根忘了她的存在,而如風則根本就未看其他人一眼。

   “阿風,這是林子珊,我的同學。”我介紹道。
   “你好,叫我阿珊就好啦!我常聽如畫說你的,你是他弟弟,如風對吧?”阿珊可能覺得我的開場白太干癟,干脆自己出馬了。

   “你好,”如風淡淡的跟她打了個招呼,扭頭對我說:“姐,回家吧。”
   “哦,好。”我應道。

   “一起吃個飯吧!干嗎那麼著急回家!你家不是只有你們姐弟倆麼?”阿珊攔住我們說。
   “我們沒時間。”如風冷冰冰的說。


  我敷衍了阿珊幾句就和如風走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美滋滋的,一路上哼著歌。

   “怎麼這麼開心?”如風問。
   “沒什麼。”我撥開一個粽子,自己咬了一口,剩下的塞到如風嘴裡。
   他皺皺眉說:“豆沙太甜,我不愛吃。你快吃,別噎到。”


CH.2吵架 
 
   晚上回到家,我簡單做了點飯,如風吃得很香。
   我望著他,發現他真的挺帥的,個子比前幾年又高了,現在已經超過了180,可能從小就干活,手長腳長的,身形很挺拔,劍眉星目,眉宇間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霸氣。

   如風見我看著他出神,有點不自在的說:“看什麼。”
   我一邊擦桌子一邊笑著說:“今天你見的阿珊,誇你帥呢!她還想和你交往。”

   半響,他都沒回話。我抬頭發現他以一種極哀傷的表情看著我,和我下午在鏡子中看見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樣。

   “怎麼了?”我不知所措的問。
   “所以你今天下午安排我們會面麼?”如風冷冷地說,他從未這樣跟我說過話。

   “她想跟你認識,所以我……怎麼了?”我更加慌亂。
   如風猛地站起來,擠翻了凳子,說:“你覺得有意思麼?無聊透了!”

   他抓起外套走了出去,我在屋裡愣了半天,呆呆抓著抹布一動不動。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他從來沒發過脾氣的。

  我覺得自己被他拋下了,以前除了他工作我上學,我們都是在一起的,而現在卻只有我一個人在這個孤零零的房子裡。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坐著等著他,我想等他回來好好發頓脾氣。其實我明白發脾氣並不是我苦等他的目的,我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我怕他再也不回來了,那是我根本不能想象的處境。

   半夜,如風回來了,身上帶著股酒味。我見到他更加憋不住心裡的委屈,扯了扯嘴角哭了起來。

   如風一下子慌了手腳,他坐到我旁邊說:“姐,你怎麼還不睡?你別哭,你……”
   我哭得更大聲了,使勁捶著他的說:“你怎麼能扔下我一個人!你要是不回來我怎麼辦!”

   如風猛地抓住我的肩膀,盯著我的眼睛說:“姐,我一輩子都不會拋下你一個人的!

   他認真的樣子讓我想起我們一起餓肚子的那個夜晚,那天如風拯救了絕望的我,而今天他又一次的讓我從孤單的恐懼中走出。如風總會恰如其分的出現在我需要他的地方,每次都是。


   肩膀被他攥得酸了,我輕輕掙了一下,掛著淚笑著說:“不許跟我生氣了,更不許喝酒!”如風沒鬆開手,反而更用力,他說:“你也要答應我,不管怎麼樣,都不能把我拋給別人!不許扔下我一個人!”

   我突然感到他目光的灼熱,這種熱度透過他的手傳到我全身,讓我有種被點燃的感覺。
“我答應你。”我恍惚的應道,其實我並不明白他的這個要求到底是意味著什麼,他的態度和平時很不一樣,我覺得有一些事情在我懵懵懂懂之間產生了,如風一定懂得了些什麼我不懂的東西,至少目前我還不懂,或者說我還沒准備好。

   如風如釋重負,露出了孩子般燦爛的笑容,他比我更害怕變成一個人。我們是不能分開的,少了一個另一個就根本不知道怎麼活下去。  

   阿珊對於他和如風的第一次正式會面很不滿意,第二天她決定拋開我直接和如風一對一。阿珊來到了如風的工地,在陽光的照耀下赤裸著上身的如風讓阿珊目眩神迷。

   “如風!”阿珊喊。
   如風慌忙扔下手裡的沙袋跑了過來說:“什麼事?我姐出了什麼事麼?”

   “如畫她沒事。”阿珊說。
   “哦,那我回去幹活了。”如風態度頓時冷漠了下來。

   阿珊一把拉住他說:“你先別走!我有事啊!”
   如風掙開她的手說:“對不起,你的事跟我沒關系。”

   阿珊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冷漠,她從小到大還從未遭到這樣的冷遇,她含著眼淚說:“你怎麼這樣呢!我來是想請你吃頓飯的,交個朋友不好嗎?”
   如風不為所動,仍舊冷漠的說:“你想和我交往是麼?”

   阿珊紅了臉,使勁揪著裙子沒有應答。
   如風接著說:“你喜歡我什麼呢?只是長的還好嗎?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你永遠走不到我這裡,所以算了吧。”

   阿珊很不甘心,她說:“那我有什麼不好呢?你的世界怎麼了,連一個女孩都容不下嗎?”
   如風低下頭幽幽地說:“那裡只有一個人。”

   阿珊大怒說:“說得好聽,原來是有女朋友了?既然有就直說好了,這麼逗人玩顯得很帥嗎?”
   如風說:“隨便你怎麼說吧,總之我們不可能。”

   阿珊說:“別小看人了!誰要和你在一起!”
   阿珊抽泣著跑了,如風突然想起了什麼,喊道:“喂!你等一下!”

   阿珊以為還有轉圜,站住了腳。
   如風說:“別跟我姐說你來找我了。”

   阿珊徹底死心,她回頭喊道:“誰還會記得你!這輩子我都不會提你的名字!”


   第二天上課,阿珊問我:“你弟弟有女友?”
   我不明所以的說:“沒有啊。”

   阿珊說:“哼!你蒙在鼓裡罷了!你這麼不解風情的姐姐跟你說了也不管用!”
   我默默低下頭,阿珊的話就像在我心裡扔了顆石頭。

  好像從13歲以後,在童年和少年的分界線上,我就沒再和外人親近過,我的世界裡只有如風,他也一樣。而現在,在他那邊真的多了一個人嗎?所以那天他才會莫名其妙的發了這麼一頓脾氣?

   整整一天我都混混沌沌的,晚上下起了雨,如風遲遲沒有回來。平時他也有收工晚的時候,我都是在家等他的,可今天我卻坐不住了,心裡很不安。我知道阿珊的話讓我震動了,我不願意看見如風身邊站著任何一個旁人。我決定去巷口接一接如風,我拿起一把傘,開門走了出去。我沒想到,在開門的一霎那,我的命運徹底發生了改變。


CH3.毀滅  

   我開門的時候恰巧三個阿飛駕著機車從狹窄的巷子裡飛馳而過,隨著一聲尖銳的剎車聲,我們摔作一團。

   “X你娘!沒長眼啊?”三個男人中為首的那一個站起來指著我罵道。我的腿好像被撞傷了,身上已經被大雨淋濕,沾了很多的泥,狼狽不堪。我掙扎的爬起來,低著頭忙不迭地說對不起。

  另外兩人也站了起來,其中染黃頭發的一個不客氣的推了我一把,我又摔到了地上,傷腿被重重的碰到,我疼得動彈不得。

   “滾開!”就在黃毛准備再補給我一腳的時候,為首的人喝住他。
   “你是夏如畫!?”為首的人說。

   我驚訝得抬眼望他,辨認了好久,失聲叫道:“阿福!?”
   阿福攙起來我說:“沒認出是你阿!多少年沒見了!”

   我疼得輕哼了一聲,阿福說:“傷到了吧?我扶你進屋!”
   阿福攬著我的腰進到了屋裡,卻遲遲不願放開,我覺得有點別扭,輕輕撥開了他的手。
   濕透的制服襯衫把我已漸漸發育的身材暴露無遺,阿福毫無掩飾的盯著我的胸脯說:“如畫,你比以前更靚了!”
   我尷尬的側著身子,默默不語,隱隱感到一種恐懼。

   阿福坐到我身邊說:“腿疼不疼?我幫你看看。”說著就把手伸向我的裙子。
   我急忙閃開說:“不用了!你們還有事吧?不用管我,快去忙吧!一會如風就回來了,他給我看就好。”

   阿福哈哈笑了一聲,對他的兩個小弟說:“她是我小時的初戀情人呢!當初她弟弟還為她跟我打了一架。”

   染黃毛的家伙吹了聲口哨說:“福哥好眼光!”

   阿福肆無忌憚的靠過來,我緊貼著牆無處可躲,他把手放在我大腿上說:“我上過的女人,那個不好?”
   我使勁推開他,喊道:“別碰我,滾出去!”

   阿福獰笑道:“今天是你送上門,我怎麼會放過?”
   兩個小弟識趣的走了出去,黃毛帶上房門說:“福哥,動作快點阿!今晚程老大還有事!”

   我驚恐的望著阿福,我知道他想做什麼了,從未有過的恐懼侵透我的全身。阿福毫不費力的把我壓在身下,受傷的腿使我根本無法掙扎,我使勁的大喊卻被雷雨聲淹沒。他一把揪扯開我的襯衫,我圓潤的乳房在他手裡微微發抖,昏黃的燈下赤裸的身體顯得格外誘人。

   “妖精!”阿福驚呼,他抓住我的手臂挺身刺入。閃電之下,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因獸欲的興奮而變形的臉。

   “如風!”在被他穿透的一刻,我大叫。
   接著我便看到了如風。

   阿福未來得及抽動一下便倒在了我身上,如風的刀穿過阿福劃破了我的小腹,我的身體霎那間被染紅。如風提起阿福的屍體扔在地上,他脫下T恤裹住我抱在懷裡,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靜靜地流淚。

   門口被如風打倒的兩人被屋內血腥嚇呆,黃毛對躺在地上動不了的另一個小弟說:“我……我去找程老大來!”說罷就一瘸一拐的跑了。

   如風緊緊抱著我,眼睛血紅,額上暴出青筋。
   我望著阿福的屍體說:“你把他殺了?”

   如風點頭,從未流過淚的他竟然默默掉下了眼淚,他使勁的抓著我的肩膀好像想把我按到他的身體裡去。

   如風的眼淚滴落在我臉上,我淡淡的說:“我們就一塊死在這兒吧,好麼?阿風,我們一起死吧。”
   “好!”如風說,他堅定的望著我,我感到分外的安寧,可以比擬死亡的安寧。

   我們互相摟抱著,一動未動。我當時只是想,我們要一起死了,就這麼一起死了也挺好的,這樣就永遠都不會分開了。不久門口穿來了陣陣的機車轟鳴聲,房門被踹開了,很多人站在門外,一個身材高大面無表情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老大!就是這小子幹的!他殺了阿福!”黃毛從中年男子的身後走出指著如風喊道。

   中年男子從阿福的屍體上跨過,走到我和如風面前。我並未覺得可怕與慌張,也許是因為當時我雖活著卻跟死了沒什麼兩樣,否則他身上散發的那種一種逼人的氣勢,不會讓我毫無感覺。

   他掏出了槍對准如風,我想如果他殺了如風,我就拿起地上的刀自殺。他沒有開槍,卻慢慢的把槍口對准了我。如風猛地震動起來,他一只手把我摟得更緊,另一只手按住了槍管。
   想先把我殺掉麼?也好,我先死的話就不用那把刀了。想到這裡,我不禁微微一笑。

   沒想到中年男子竟然放下了槍,他望著我對黃毛說:“我最討厭這種事情,把阿福的屍體處理掉!做乾淨點。”
   黃毛大叫道:“大哥!你要放過他?他殺了阿福啊!”中年男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黃毛馬上禁聲。

   中年男子轉過身背沖著我們說:“明天早上10點來‘東歌’夜總會找我。”
   黃毛更加吃驚,不禁又喊道:“大哥!你想讓他入會?”

   中年男子對黃毛說:“今晚就到此為止,別讓其他人知道!”
   他冷冷地瞥了眼如風,說:“你有種!我很欣賞你,不過你要明白,如果你不來,我放過你,警察也不會放過你。”

   如風一直堅定的表情迷茫起來,而我也終於把已毫無生氣目光聚焦到這個人身上,就好像魂魄又回到了我身體中一樣,今晚發生的一切在我腦中漸漸清晰。隨著天空一聲雷鳴,我猛地痙攣,暈倒在如風懷裡。


   那年,我17歲,魏如風16歲。
十九歲.少年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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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05T11:22:56+0000

慕之秋 :

CH .1東歌夜總會
  
   那個雨夜之後,阿福就象從來沒在這個世界出現過一樣消失得乾乾淨淨。沒人來追捕如風,因為他跟隨了那名神秘的中年男子——程豪。如風是抱著一種復雜的心情投奔他的,他感激程豪的救命之恩,卻又暗暗忌憚他的老練。如風清楚自己選擇了一條什麼樣的路,這條路使他看見了生活的希望,也看見了未來的黑暗。

   程豪是這一帶紛繁混雜的幫派中新近崛起的一支,他有著非凡的見識和冷靜的頭腦,所以從創建開始沒過多久,通過幾單買賣,他就在這片轄區闖出了點名堂。東歌夜總會是他第一個產業,也是他的總部據點。程豪的確很器重如風,很多大買賣他都讓如風經手,如風本來就成熟冷酷、機警能干,混入黑道後更顯露出了他的天分。在程豪的培養下,如風很快就成了他身邊的得力助手之一,而且是其中年齡最小的一個。

   而我,經歷了殘酷的強暴後徹底的消沉了下去。也許原來我的性格算是安靜內向,那麼現在則完完全全的變成了郁郁玉玉。如風很細心的呵護我,不讓我有一點點的觸動,也沒有任何人再向我提起那件事,黃毛和另一個小弟甚至為此被清出了東歌。但是每逢雷雨,我都會象那晚一樣痙攣並大聲的哭喊,不讓任何人接近,直到昏死過去。大夫說,這是種強烈的精神刺激,恐怕醫不好。

   每當這樣的雨夜,如風都會默默的在門口守候著我,我在屋裡大聲地哭,他則在屋外靜靜的流淚。門框上斑斑的血跡,是他用拳頭無望的捶打所留下的。他為沒能保護我深深自責,那種無能為力比我更痛苦,然而他默默的連同我的痛苦一起承擔了下來。

   我曾經一段時間不敢看如風,我怕看到他那純淨而堅定的目光,我認為自己承受不起了。我早就知道,我比他懦弱,懦弱得多。

  但是不管怎麼樣,還是要活著。我們沒有餓死,沒被程豪殺死,那麼就要活下去,因為我們一直是這樣緊緊依靠著對方,為了活著而堅強的活著的。人其實就是這樣,並不是為了什麼高尚的理想遠大的目標而活著,而是在活著的某些時候恰巧有了這些而已。


   如風漸漸忙起來,但他仍舊會照顧到我的一切。他不能經常到學校接我了,所以他派了一名叫阿九的小弟天天護送我下學。學校裡的老師學生大概都知道我和黑幫扯上了關系,他們都更加的疏遠我。我早已習慣,只要有如風,就不孤獨。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傍晚我還是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我會很想念如風,我會想他現在在做什麼,和什麼人在一起,我會不時的看手錶,估算他什麼時候能回來。這種思念像生命力頑強的種子,在我心中慢慢滋長,直到有一天我實在無法忍耐這種不能名狀的痛苦,我決定去東歌找他。


   胡亂的裝了個便當充作借口(如風是不讓我晚上出門的),我走出了家。

   我摸索的走到了東歌,閃亮的霓虹讓我有點睜不開眼。我好奇的走進大門,擁擠在形形色色奇裝異服的男女中間,有點讓我喘不過氣。

我不喜歡這裡震耳欲聾的音樂,不喜歡混雜著煙酒味的混濁的空氣,更不喜歡人們對我指指點點的態度,我腳步越來越慢,甚至想回頭逃走了,這就是如風每天工作的地方嗎?


   顯然,在這種地方一個穿著制服拎著粉色便當袋的女孩足以引起大家的注意。不少人吹起了口哨,一個穿著賽車服的男人笑瞇瞇的走到我身邊說:“學生妹,一起過來high吧!”
   我警惕的退後一步,咬著下唇緊緊抓著便當包一言不發,他的樣子讓某些回憶浮現。

   “好嫩啊!Linda ,最近流行穿制服嗎?”賽車服對身旁一個穿著超短裙坐在吧椅上的妖艷的女孩說。
   那個叫Linda 的女孩從吧椅上蹦下,從上到下了的掃了我一遍輕蔑的說:“是sm的新玩法吧!”

   賽車服哈哈大笑,他攬著我的肩膀說:“來!喝一杯!算我的!”
   “放開!”我驚聲尖叫的把他推倒在地。

   賽車服勃然大怒,他爬起來揮手向我打來,我閉上眼睛。
   “住手!”阿九不知從哪裡跑了過來,他一把推開賽車服說:“濱仔你瘋了!這是風哥的姐姐!”

   濱仔不甘心的說:“哼,他還有姐姐,這麼嫩,那看得出!”
   Linda 慌忙挽住我說:“對不起啊姐姐!我們不知道的,你別對風哥講啊!你來找他麼?他在那邊!”

   我順著Linda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如風,他站在遠處高高的台子上,周圍簇擁著很多人,顯然他是焦點,在人群之中格外耀眼。他身邊站著一個卷發高挑的女孩,女孩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如風笑了起來,他又指著舞池中對女孩說了些什麼,女孩輕輕扶著他的肩膀笑得花枝亂顫。

   我心裡像被針刺了一下,突然間感覺,如風站在那裡是那麼的從容,而那個舞台卻離我如此之遠,仿佛是我永遠無法到達的。

   “姐姐怎麼了?你臉色不好啊!”Linda說,“我去幫你把風哥叫過來吧。”
   “不用了!”我拉住她說,“我沒什麼事,先回去了。”

   就在這時,如風好像注意到了這邊的騷亂,他看到了我,慌忙從台子上跳下,那個卷發的女孩跟著他一起走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都這麼晚了怎麼不說一聲!”如風滿臉焦慮的說。
   “你這麼晚沒回,我給你帶來點便當。”我小聲嘟囔。

   “什麼便當啊!外面這麼黑你自己走過來?這邊很亂,很危險你知不知道!”如風生氣地吼道,他顯然不能接受我蹩腳的借口。

   我低著頭不說話,旁邊人都被如風嚇得不敢插嘴。

   卷發女孩打破了沉默,她盯著我問:“阿風,她是誰啊?”
   如風愣了一下,結巴的說:“她,她是……”

   我望著如風,一字一句的說:“我是他姐姐。”我的聲音很冰冷,誰也沒注意到,如風輕抖了一下。

   卷發女孩眼神立刻柔和起來,她拉著如風說:“算了阿風,你姐姐也是擔心你啊,讓阿九送她回去就好了。我們接著商量那件事吧!阿九,你快……”

   “秀秀!”如風打斷她,他撥開她的手說,“明天再說吧,我先跟我姐回去了。”
   秀秀愣住,尷尬的抬著手。

   “不用了,你們接著談吧,阿九送我就好!”我說完轉身就向門口走去。
   “姐!”如風喊我,我更加加快了腳步。

   我不敢回頭,因為眼睛裡已經充滿了淚水。那個和別人有說有笑的如風,讓我心酸的想哭。


   在大門口,我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對不起……”我低聲道歉,閃身躲開。
   那人一把抓住了我說:“別忙著走嘛。”


   我抬起頭,看見一張似笑非笑的臉,我感覺自己的心髒突然停止了跳動,瞳孔慢慢散開……


CH.2生死之間的吻
  
   那個人是黃毛。

   “放開她!”追著我趕來的如風說,他的語氣令黃毛剛才的勇氣消失了一半。
   黃毛把我甩給了如風,說:“魏如風,今天你沒那麼好運氣了!”

   如風攬我入懷,我稍稍緩了口氣,驚恐的望著黃毛。
   秀秀也跟了過來,她冷冷的對黃毛說:“你敢回來這裡鬧事,最好想一想後果!”

   黃毛好像很怕她,不由得微微退了一步。

   “秀秀啊,是我讓他來的。”一個微微發福的60歲上下的老頭在一群打手的簇擁下從黃毛身後走了出來。

   “祥叔……”秀秀花容一變,如風向前一步當在秀秀面前。

   祥叔本來是這片轄區的老大,但近幾年隨著程豪的崛起,地位已經漸漸有被取代之勢。兩人之間因為爭奪地盤結了梁子,祥叔吃了不少暗虧,不過懾於祥叔的多年的勢力,程豪尚未沒敢再進一步,而祥叔也沒有什麼動作。但是今天,敢直接闖到東歌,他顯然是來者不善。

   祥叔瞥了如風一眼,嘿嘿冷笑道:“秀秀,你老豆呢?叫他出來吧!”
   “祥叔,你帶這麼多人來,恐怕不好說話吧!”如風沉穩的說,形勢仿佛很不利。

   祥叔惡狠狠地說:“這裡還沒有你出頭的份!”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東歌當然有他份!”一個宏亮的聲音響起,程豪走了出來,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的人今天一個個的出場。

   “爸!”秀秀興奮得說,這時我才知道,她原來是程豪的女兒。
  程豪走到如風身邊時以極快的語速低聲說:“待會看准機會帶著她和秀秀走!”

   我吃了一驚,但如風卻臉色未變,只是拉著秀秀退後了幾步。

   不知什麼時候,東歌周圍的小巷中如同鬼魅般的出現了很多手持棍棒的打手,看來祥叔是早有准備的,他想今晚直搗黃龍滅了程豪。街上的人見到如此情景,都慌忙散了開,繁華的街面一下子殺氣騰騰。

   “姓程的!今天我是來替阿福討個公道的!”黃毛依仗著祥叔大聲說。

   聽到阿福的名字,我臉色即刻變得蒼白,沒想到他們今天竟然以此鬧事!如風把我摟得更緊,他眼睛裡像是要噴出火來,我看見他的手慢慢握住了腰間的槍。

   “道上混,做生意,不能不講個義字!你占了祥叔的地盤,壞了道上的規矩,這些祥叔都不跟你計較!但是,你任人唯親,拿兄弟的命當墊腳石,我決不能放過你!阿福不就玩了個……”

   “不!”我掩面大叫。

   一聲槍響。

   黃毛還沒把他准備好的話說完,就倒在了地上,血從他的額頭泊泊的流出。

   我睜大眼睛,大腦一片空白,躺在地上的屍體漸漸和一年前重合。

   如風和程豪都舉著槍,程豪的槍口微微冒著白煙,程秀秀驚訝的望著她爸爸,一切都讓人感覺措手不及。

   祥叔得意的揮了揮手說:“上!”
   打手們立刻舉著棍棒沖了上來。

   程豪推開秀秀,喊道:“走!”便衝了上去。

   東歌的人湧出來護住程豪,兩撥人砍殺到了一起。

   如風拉著我和程秀秀從東歌後門跑了出去,躲過了一些人的追殺,我們跑進了一個小巷裡。

   天空下起了小雨,我漸漸的有些跑不動了,如風停下來對程秀秀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別讓他們發現!”

   程秀秀拉住他哭著說:“你上哪去?你別拋下我!”
   如風鎮定的說:“我要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你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相信我!”
   程秀秀安慰的點點頭,如風抱起我向小巷深處跑去。
  如風把我放在巷子盡頭的一個垃圾堆邊,他在我身邊擺了些紙袋說:“在這裡呆到天亮,聽到外邊沒動靜了再出來,然後回家裡等著我,千萬不能被他們發現!明白嗎?”

   我茫然的點點頭,如風把他的外套脫下來裹在我身上,不捨得看了我一眼,站了起來。

   我突然回過神,抓住他說:“阿風,你別走!”
   如風轉過身,他不敢看我的眼睛,長長呼了一口氣說:“程豪救過我們,我現在必須回去。你放心,我不會有事。”

   “那你帶我一起走!死也要死到一起!”我猛地站起來,死死的牽著他的手。
   如風的背顫了顫,雨水滴答滴答的擊打在我們身上,黑夜顯得格外沉默,我們又一次站在了生死之間。

   沉默片刻,他咬咬牙甩開了我的手,向前跑了出去。
   “不要!”我聲嘶力竭地喊,我追趕著他摔倒在地。

   如風漸行漸遠,我泣不成聲。
   我知道,今夜他要離開我了,而且很可能從此走出我的生命。

   然而,已經跑到巷口的如風突然站住,他扭身跑了回來,我欣喜的望著他,他緊緊的把我抱在懷裡。我們狠狠地擁抱,仿佛要把對方吸到自己身體裡。

   就在這一刻,在那條骯髒的小巷裡,在砍殺搏斗的雨夜,如風捧起我的臉,深深的吻了下去,我呆呆的望著天空,一種奇特的感覺慢慢湧出,我從未有關這樣的感觸,從頭到腳都酥軟的,原來兩個人嘴唇的接觸竟然那麼的美妙。

   月光交織著泥濘的雨水,我慢慢閉上眼睛……
   這是我們的初吻。

   如風的吻貪婪而熱烈,他使勁吸吮我的唇,我被他吻得快要暈闕。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鬆開了我,我們望著彼此呼呼的喘著氣。

   “夏如畫。”如風第一次這麼稱呼我。
   “嗯?”我仿佛在夢中。

   “我愛你!”如風盯著我的眼睛堅定而低沉的說。

   他起身向巷口跑去。

   雨水不見了,月光不見了,一切一切猶如瞬間消失,我坐在地上望著如風慢慢遠去的背影,耳邊轟鳴著那三個字:

   我愛你。


CH.3她不是我姐姐
  
   程豪沒有死,死的是祥叔。

   是如風幹的,據說他的槍法特別準,祥叔一擊斃命,死的時候都沒合眼,也許他根本想不到自己會死在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手裡。

   祥叔名下的產業自然歸給了程豪,從此以後程豪名符其實的成為整個轄區的大佬,而如風也一戰成名,成為程豪手下令人生畏的少年一哥。這些好像都在如風的計劃之內,他徹底報答了程豪的同時,也收獲了金錢與地位。

   如風為了保護程秀秀受了很重的傷,他在醫院裡躺了整整三個月。好在程秀秀和Linda的細心照顧,他恢復得很好。而我,卻一直不敢面對他,他的吻和他的表白讓我不敢應對。

   我不知道愛是什麼,在我心裡世界只分為兩種,如風和我是一類,其他人都歸於另一類,甚至沒有性別的區別。愛情產生於男女之間,一想到把如風當成男人看待我就莫名的慌亂。男人是想把我壓在身下的面目猙獰的人,阿福使我變成女人也給我留下如此的概念。

  和如風也這樣麼?想到這我就再也繼續不下去,盡管我並沒覺得厭惡。唯一肯定的是,和如風接吻確實很美妙,這種美妙我平生未遇,因而我總是有意無意的舔舔自己的嘴唇。

   如風出院那天我才算真正的與他面對面。

   吃完晚飯,我們坐在床上,我第一次感覺13平的家竟然是那麼的狹小。我們倆人都沉默著,我一直低著頭,不敢與如風目光相接。

  就這麼呆了很久,我說:“傷剛好,早點睡吧。”
   我起身拉掛在我和他床中間的簾子,如風猛地站起,抓住了我拉簾子的手。

   我緊張的看著他,他的目光無比溫柔,我的心怦怦地跳著。
   如風低下頭,他又一次的吻了我,我的身體在他懷中微微顫抖。

   他的吻慢慢變得霸道,從我的唇游走到我的耳根我的頸子,我的身體仿佛被他點燃,雪白的皮膚透著淡淡的粉紅色。如風呼吸漸漸急促,他起伏的胸膛把我壓在牆角,我突然害怕起來,兩年前就是在這裡,阿福輕易的奪走我的貞操,也因此而喪命。

   “不……不要!”我推開如風,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

   如風緊緊攥著拳頭,背對著我拼命壓抑著自己已然爆發的激情。
   我腦子中飛快的找尋著話題,我根本不知在這樣的情景該做什麼,該怎麼辦。

   “秀秀好像很喜歡你。”我假裝若無其事的說,這是我最近的心病,但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脫口而出。

   如風的臉很不自然的扯動了一下,就像被什麼東西擊中。

   “秀秀很漂亮,人直爽……”我低聲說,微微泛酸。
   “我說的是真的!”如風打斷我。

   我逃避他的話,接著說:“Linda也挺用心……”
   “我說愛你是真的!”如風抓住我的雙肩大聲地喊。

   我沒敢看他的眼睛,慢慢地下頭。
   如風的手緩緩放開,樣子像是被判了死刑。

   他哀傷的說:“你連拒絕都不會嗎?”
   如風跑了出去。

   我頹然坐在床上,望著敞開的房門,眼淚慢慢滑出,我傷害了他還是自己呢?心口強烈的疼痛讓我心中的想法漸漸清晰,不能失去他,不要成為一個人!我毫不猶豫的衝出家門。如風在東歌喝得爛醉,程秀秀把他扶到了自己的房間。

   望著此刻熟睡的如風,秀秀陷入了自己思緒。

  喜歡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第一次見面嗎?站在所有小弟中他顯得是那麼俊朗,很聽爸爸的話卻執意不理會自己。或是第一次見到爸爸殺人?他擋在嚇哭的自己身前說女孩子不要見太多血。還是因為他的不可捉摸?狠的時候好狠,拔出槍對准祥叔眼都不眨。溫柔的時候又好溫柔,把自己送給他的巧克力一層層包好說是回家帶給姐姐嘗。

   當愛情發生,探究原因就變得多余,程秀秀輕輕吻了如風一下。

   如風緩緩睜開眼,“為什麼不愛我?”他痛苦的說。
   “愛啊,怎麼會不愛?”程秀秀在他耳邊溫柔的說。

   “她為什麼不愛我!”如風抓住程秀秀說。
   程秀秀頓時臉色蒼白,她尖叫著:“她?她是誰?她是誰!”

   如風好像終於看清眼前的人,他從床上爬起冷冷的說:“我走了。”
   程秀秀從身後緊緊抱住如風說:“不要!別走!阿風,我愛你,我愛你啊!”

   “對不起。”如風說。
   程秀秀轉到他身前,手指顫抖的撕扯著他的扣子,嘴裡不停地說:“不,我不讓你走,不讓!不讓!”

   如風任她把襯衫脫掉,他神情落寞地說:“只要這樣嗎?這樣就夠了嗎?”
   程秀秀停住,伏在如風胸前失聲痛哭:“為什麼這麼對我?為什麼!”

   窗外一道閃光,如風臉色驟變。

   “怎麼了?”程秀秀哽咽著說。
   “外面是不是下雨了?”如風緊張的說。

   “是啊,怎麼了?”程秀秀被如風的樣子唬住。
   如風推開她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任憑她在身後高聲呼喊。

  
   雨水沖刷著我的身體,找回如風的堅定信念支撐著我蹣跚的走著。一道閃電劃過,我戰栗地跪在地上,我的神經已在崩潰邊緣。

   一輛黑色的寶馬停在我身邊,車上款款走下一個少女,她走到我身邊撐起傘。

   我抬起頭,是程秀秀。
   我抓住她說:“如風,見到如風了麼?他在哪?”

   程秀秀狐疑地看著我:“你怎麼了?如風瘋了似的在找你!”
   我狼狽地站起來,自言自語:“我要去找他!”

   又是一道閃電,我尖叫著蜷縮成一團。

   程秀秀拍拍我說:“你沒事吧?”
   我打開她的手,目光渙散的說:“別碰我!”

   程秀秀不耐煩的對司機說:“把她抬上車!”
   司機過來拉我,我拼命掙扎,不停地喊:“求求你!求求你阿福!不要!不要!”

   “阿福?”程秀秀低吟,她好像明白了點什麼,她一把扯住我說:“阿福怎麼了?你不要他什麼?你說阿!”


   天空響起一聲驚雷,我應聲昏倒在地。

   “程秀秀!”如風跑了過來,他抱起我狠狠的甩了秀秀一個耳光。
   “就是她對不對!你愛的人就是她對不對!”程秀秀嘴角淌著血指著我大喊。

   “我警告你,你別想動她一根手指!”如風冷冷地說。
   “動她怎樣?阿福失蹤的莫名其妙,是因為她吧!就是因為她東歌差點被人毀了!我跟我爸差點死在祥叔手裡!”程秀秀喊。

   “殺了你,”如風的聲音讓程秀秀仿佛被凍住,“你敢碰她我就殺了你!”
   “魏如風!你瘋了!你們是姐弟啊!”程秀秀歇斯底裡的哭喊。

   “她不是我姐姐,”如風說:“我們沒有血緣關系。”
   程秀秀跌坐在地上,如風抱著我向遠處走去。

   那年,我19歲,魏如風18歲。
二十歲.不一樣的她和他


  CH.1阿瞳

如風回到了我身邊,帶著他沉默而深厚的愛。

   我們搬離了13平的房子,住進了程豪送的高級公寓,分室而居使我逃離了夜晚的尷尬。如風沒跟我再提起一句那天的事,我解釋不出那天晚上我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和奮不顧身的衝動是為什麼,這是我從未有過的感受,有時我甚至希望如風能繼續探究,但是他沒有。

   程豪的胃口越來越大,他的產業遍布整個轄區,小到洗頭屋,大到賭場。
如風變的更加冷峻,也更加忙碌,他經常夜不歸宿,但如果下雨,他一定會回來的。

   住在裝飾精美的大房子裡,我反而常常懷念那一貧如洗的小屋,舒適的生活並沒有讓我感覺幸福,如果沒有如風在身邊,我和屋裡的大理石雕塑沒什麼區別,甚至還沒有它生動,一切都變得黯然失色。擺脫了饑餓與貧窮,富足卻讓人茫然。

   我並不費力的考上了T大,念管理,其實學什麼對我而言並沒意義,當初我執著的想再讓如風讀書的念頭已漸漸模糊,我和如風的未來都是模糊的了。

   在大學裡,我的美艷繼續成為焦點,但是這並沒有改變我的孤僻,我已經習慣了人們驚歎的目光,也習慣了一個人的孤獨。沒有誰敢打我的主意,每天準時接送我的黑色寶馬和戴著墨鏡的彪形大漢讓人望而卻步。

   然而,就是在這樣層層保護中,美麗一樣具備魔力勢不可擋,我依舊是別人眺望的風景,阿瞳就這麼望著我走入了我的生活。


  那天午後,我在一間冰淇淋店打發時間,店裡的兩個高中女生偷瞄著我竊竊私語。

  “阿瞳!那女的好靚啊!”其中一個胖胖的女孩說。
   阿瞳說:“是不錯,可惜比我差了點!”

   胖妹大笑:“你?未免差太遠吧!”
   阿瞳狠狠瞪了她一眼說:“女人,不光是長相,智慧也是一種美!”

   胖妹不理她,迷戀的說:“如果能長成她那樣,就算是個白癡我也願意!”
   阿瞳不以為然:“你看她,目光呆滯,一副哀怨的樣子!紅顏薄命,肯定活得不開心!”

   胖妹打了她一下說:“都是你說的!人家走了。”
   “喂喂!別鬧!” 阿瞳拉住她的手說,“她剛才是坐在那麼?有個手袋,是不是她的?”

   我買了外帶,卻心不在焉的把手袋忘在了座位上。這是我無比後悔的一次馬虎,我寧願丟一個小小的手袋,因為它使我差點丟掉了比生命都重要的東西。

   胖妹趕緊走了過去,她拿起手袋說:“是她的!追不上了怎麼辦?”
   阿瞳說:“看看包裡有沒有通訊薄什麼的。”

  胖妹打開手袋,嘖嘖的說:“有錢人!gucci呢!嗯……課本,哇!T大的!夏如畫,名字很好聽!……有個記事本。”

   阿瞳翻開記事本,臉色一變:“好怪……”
   胖妹忙搶過來看,她驚訝的叫:“天哪!通訊薄上怎麼只有一個人的號碼!

   阿瞳沉思著默念:“如風……
阿瞳她們到一個電話亭:“麻煩call99699……蘇瞳……夏如畫的手袋在我這裡,請復機。謝謝!”

   幾秒鍾後如風就打了回來,他語氣焦急:“你是誰?她在哪裡?她手袋為什麼在你手上!”
   “她把包忘在了冰淇淋店,我們撿到了。你是他朋友嗎?能不能來替她取一下?”阿瞳說。

   如風鬆了口氣:“是這樣啊,你在哪?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去。”
   阿瞳說了大致方位便掛上了電話,她對胖妹說:“真古怪,那男的緊張得不行!”

   胖妹說:“是她男友吧?”
   阿瞳搖搖頭說:“不像……說不清。”

   不一會如風就開車到了這邊,胖女孩緊緊抓著阿瞳的手臂興奮得低語:“我的天!帥呆了!”

   阿瞳迎上去:“你是如風?”
   如風說:“對,我是。她的包呢?”

   阿瞳把手袋遞給他說:“在這裡。”
   “謝謝。”如風接過包轉身走向汽車。

   “等一下!”阿瞳叫住他,“就這麼走了嗎?我們等了這麼久,至少要請飲茶吧!”

   如風停住,他冷冷的望著阿瞳,阿瞳笑盈盈的跟他對視。
   胖妹被如風的氣勢嚇住,她輕輕拉了拉阿瞳說:“你幹嗎呀……”

  “上車吧。”如風說。
   阿瞳拽著胖女孩欣然坐上了如風的跑車。


   Linda驚訝的看著如風帶著兩個女孩走進東歌,如風身邊是從來沒有女孩子的,她忙扯過濱仔說:“你盯著他們!我去告訴秀秀!”
   “不就帶了兩個馬子嘛!幹嗎那麼緊張!”濱仔不屑地說。

   “你少羅嗦!”Linda匆忙跑遠。
   “這就是傳說中的東歌啊!哇塞!我沒想到真的能進來!阿瞳!你看耶!那人穿了三個鼻環!”胖妹興奮得大呼小叫。

  阿瞳則並未顯示出太多的詫異,她觀察著人們對如風恭敬的態度,心中默默盤算。

   “我還要一份翅皇羹!”胖妹拿著menu,她已經點了很多。
“‘小紅莓之戀’,一份乳酪蛋糕,謝謝。”阿瞳對侍者說。
   “‘小紅莓之戀’,拿破侖餅。”如風目光一直放在阿瞳身上。

   阿瞳微微一笑:“看不出來,你竟然喜歡吃甜食!”
   如風不自然的低下頭,他點了一支煙,把煙盒擺在了左邊,與打火機形成了個十字。

   阿瞳瞥了一眼,喝了口飲料。

   “夏如畫是你女友嗎?”胖妹一邊大吃一邊說,“她好靚啊!”
   “不是,”如風面色一變,他長吐了一口煙圈,有些落寞的說:“她是我姐姐。”

   “哇!是姐姐,你們長得不像啊。不過都是俊男靚女!”胖妹說。
   如風臉色更加難看。

   “不是吧。”阿瞳突然開口。
   她盯著如風的眼睛說:“你們不是親姐弟吧。”

   胖妹驚訝的望著阿瞳,阿瞳臉上浮現出狡黠的笑容。
   如風目光中露出一絲寒氣,他突然拔出槍抵住阿瞳的額頭。

   “說,你是到底是誰!”
   胖女孩塞滿食物的嘴大大的張開,她不可思議的望著如風,沒敢叫出聲音。

   阿瞳臉色蒼白,她深吸了一口氣說:“你不用一再的試探我了。我不知道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人,但我絕對不是他們中的一員!我,蘇瞳,只是惠仁中學2年3班的一名學生而已!”
   阿瞳從書包裡掏出學生證遞到如風面前。
   如風看著證件上那張燦爛的笑臉微微一愣,他收起槍說:“對不起,你們隨意玩吧。”
   如風走了出去。

   胖妹咽下口中的食物,使勁拍著胸口說:“他,他剛才拿的是槍吧?啊?是真的槍吧?”

   阿瞳的腿微微發顫,她舉起“小紅莓之戀”一飲而盡,自言自語:“他們比我想的還要復雜啊……”  

   如風一出門便迎來了程秀秀。

   “怎麼,還是放棄你‘姐姐’了嗎?!”程秀秀冷笑著說,“那兩個女孩,比較喜歡哪一個呢?”
   “最近不太平,有人在暗暗動手腳,”如風說,“她們跟她接觸,我怕她出事。”

   程秀秀鬆了口氣,又酸酸的說:“就那麼在乎她嗎?”
   如風沒有回答,他頓了頓說:“秀秀,算了吧。”

   “我不!”程秀秀望著如風的背影狠狠的甩頭而去。


CH.2世界變擁擠

   “夏同學!”在圖書館,一個文質彬彬的男孩笑著喊我。
   “什麼事?”我望著這張陌生而英俊的臉有些緊張的說。

   已經很久很久,除了如風,沒有人跟我說過話了。

   他拿過我手裡借的書,說:“肖伯納?你也喜歡戲劇嗎?”
   “還好。”他自然的態度仿佛我們是故交,這讓我略略放鬆。

   “太好了!”他高興地說:“我還怕你對這些不感興趣呢!”
   “你有什麼事?”他興奮的樣子讓我匪夷所思。

   他說:“如畫,叫你如畫可以吧?我注意你很久了!加入戲劇社吧!我覺得沒有人比你更適合的了!”
   “戲劇社?”我懷疑的看著他問,“對不起,我……”我已經習慣拒絕陌生。

   “千萬別拒絕!”他打斷我的話,“我和他們打了賭的,要是你不來,我就糟糕了。”  “打賭?”這樣的字眼讓我倍感新鮮,如風從來不和我談這些的。

   “是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發誓要把你拉入戲劇社,不然……”

   他苦笑著一下:“這個月的活動經費就都歸我了。”
   他英俊臉上的古怪表情讓我不禁笑了起來。

   他也笑了起來,說,“如畫,你比我想象中的更美好!”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臉上,他笑容乾淨而燦爛,在恍惚間我仿佛見到了如風小的時候,那時他的笑容也是這樣的,讓人渾身都暖洋洋的。可是,現在的如風卻沒有了那樣的純真,他的眉目間更多的是陰霾的戾氣。

   “那麼就這樣說定了!下次活動我會叫上你!”他把書還給了我,跟我道別。

   “等一下!”我叫住他。
   他期盼的看著我說:“怎麼?”

   “你……你叫什麼?”我問。
   他微微一愣,顯然有些吃驚我竟然不認識他。的確,元燮是我們這一屆的風雲人物,恐怕除了我,T大裡沒人不認得他。

   “我們同班啊!我叫元燮!”
   “元燮……”我默念。

   “來我這裡吧!”他自信滿滿的說,“我不會讓你逃走的!”

   他向我揮了揮手,跑出去的時候高興的跳了起來。

   這個男孩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親切而真誠,至少讓我覺得安全。這是我第一次和正常的男生打交道,小時的記憶太過久遠,而長大之後我所遇到的,則全部不是一般人。阿福,帶給了我無盡的傷害;程豪,讓我有一種莫名的畏懼;阿九濱仔他們又是混黑幫的小弟。而如風呢,和他們全都不一樣,他的一舉一動每字每句都能牽動我的神經,我隱隱的漸漸清楚這是為什麼,不管怎麼說這恐怕更談不上普通。

   元燮則是無數普通大學生中的一個,但卻是我從未接觸過的。我像躲在殼子裡的蝸牛,偷偷的向外伸出了一點觸角。

   比起元燮,阿瞳來的更加直接。
   放學之後,我在校門口被她攔住。

   “夏如畫!”她叫住我,“我等你很久了,你們學校好大!”

   眼前的女孩個子不高,長的也算不上漂亮,但是她的眼睛卻很明亮,炯炯有神充滿靈氣,我對她有種特別的感覺。

   “你是誰?”我問。
   阿九走了過來,警惕的看著她。

   “我叫蘇瞳,我認識魏如風!”阿瞳冷冷的對阿九說。
   我和阿九都吃了一驚。
   “你的手袋是我撿到的。”阿瞳說。

   “謝謝你。”我明白了些。
   “有時間的話,一起吃飯吧!”阿瞳微笑的邀請我。

   “不可以!風哥要我每天放學就送如畫姐回家!”阿九替我拒絕。

   阿瞳狠狠的瞪了阿九一眼,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笑著說:“也可以阿!那麼就去你家吧!”

   “這……”我猶豫,我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好了,畢竟我也是如風的朋友啊!”阿瞳盯著我,眼神有些奇怪。

   “好吧!”我搶在阿九之前說,她意味深長的樣子和提及如風的語調使我毅然決然的應允了這個不速之客。

   阿九憤憤的替她打開車門,阿瞳滿意的上了車。在自家的客廳裡我卻格外得不自在,我隱隱的感覺阿瞳在觀察我。

   “可以給我倒杯茶麼?”阿瞳說。
   “哦。”我起身。

   “你沒有朋友?”阿瞳一邊環顧四周一邊說。
   “沒有。”我遞給她紅茶。

   阿瞳饒有興趣的看著我說:“那你平時做什麼?不去逛街嗎?”
   “不去,”我說,“我從目錄上買東西。”

   “家裡只有你們姐弟倆麼?”阿瞳說。
   “是的。”

   “他這麼晚都不回來,就只有你一個人?”
   “是的。”

   “你不做些什麼嗎?”
   “看書,”我奇怪她怎麼問了這麼多瑣碎的問題,“或者睡覺。”

   阿瞳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她說:“嗯,看看相本可以嗎?我想看看如風小時候的樣子。”

   “相本?”我愕然,我只有很小時候的幾張照片,而如風則根本沒有,我們甚至沒有一張合影。
   “沒有。”我突然有點高興,因為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如風小時候的樣子,阿瞳不會知道了。

   阿瞳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她笑了笑說:“你們的生活還真不正常!”
   她的不以為然讓我失落。

   “如果沒什麼事……”我實在不想跟她相處了,不知為什麼我有點忌憚她。
   “有事!”她打斷我,“我來找你是有事的。”

   我莫名的緊張起來。
   阿瞳站起了身,她向前走了幾步,猛然轉過身說:“我喜歡魏如風!”

   她盯著我,“我想應該告訴你。”
   我驚訝的望著她,她微笑著跟我對視。

   我的心口開始強烈的絞痛,奇怪的是還伴隨著一點點的恐懼。

   阿瞳不一樣,她和阿珊,Linda,秀秀都不一樣,我清楚地明白這一點。
   大門突然打開,如風走了進來。

   “你來幹什麼!”如風沖阿瞳喊。
   “沒什麼,”阿瞳毫不畏懼的說,“跟你姐姐聊聊天。”她特別強調了“姐姐”這兩個字。

   如風就像被點了穴,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不吃飯了,如畫姐!我會再來看你的,再見!”她沖我眨了眨眼,拿起書包瀟灑地走了出去。

   我和如風面面相覷。
   我們兩個人的世界,突然變得有點擁擠。

    
   盡管我是如此的不情願,阿瞳還是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我面前。

   “如畫姐!借廚房用用好嗎?我想做些點心!”阿瞳跑來我家說。
   “做什麼點心?”我對此刻看上去天真無邪的她無可奈何。

   “提拉米蘇!”她開心的說,“這是我最拿手的!可以給你留一塊,不過只能一個!”
   “送人麼?”我問。

   “嗯!我想送去給如風!”她說,一點也不含蓄羞澀。
   我的心又疼了一下。

   “他不喜歡吃甜食。”我迫不及待的說,心裡暗暗企盼她的失落。
   然而阿瞳卻沒露出一點失落的表情,她看著我,仿佛是我說出了什麼驚天之語。

   “你居然這麼不了解他!”阿瞳搖搖頭。
   “胡說!”我討厭她的那種明了一切的樣子,這讓我覺得心虛,“他從小就不喜歡!我們在一起他都不吃的!豆沙的小粽子,還有蛋糕,點心,巧克力!他都拿給我,給他都不要!”

   我大聲地喊,使勁的證明阿瞳是錯的。
   “原來是因為你。”阿瞳居然笑了,“是因為你喜歡,所以他才說自己不喜歡吧!”

   我呆呆地望著她,如風是這樣的溫柔對我,然而最先感受到這種無微不至的竟然是阿瞳而不是我。

   烤箱“叮咚”一聲響起,提拉米蘇的香味飄了出來。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她一眼,“我一會還要去上課!”
   “有些難受是嗎?但是很遺憾,我的確比你了解他。”阿瞳說,“也更了解你們之間的那種可笑的感情!”

   “你走!”我徹底的憤怒了。
   “如畫姐,你沒必要發脾氣。”阿瞳走到我身邊,“因為你並不愛他吧。”

   “你不要替自己找借口,這跟親情和世俗都無關,自私到以為世界上只有你們兩個人,你是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的。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能看出來,你沒勇氣愛。你習慣了接受他的守護,習慣了一個人自怨自艾。你想過他是怎麼想的嗎?他想要什麼嗎?這也難怪,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情的你,尚且還不會愛吧!不是嗎?”阿瞳步步逼近。


   “你……你亂講什麼!”阿瞳的話像是給了我一悶棍。


   我的確並不深刻的明白愛是什麼,愛要怎樣的表現,愛這個無比美好的詞匯顯然離我已經被破壞的不美好的生活太遙遠了。但是我明白,對如風,愛與痛是並存的,有多強烈的愛就有多劇烈的痛。每次我走向他,就被命運狠狠的觸痛,我不得不退回原地,蜷縮起傷痕累累的身體,然後再由他默默收拾我的狼狽。如果真的注定,那麼從一開始我就是無能為力的。

   “難道不是嗎?那麼,你愛他嗎?”她的鼻子快要貼到我的臉上,我清楚的看見她薄薄的嘴唇一張一翕的蹦出那響亮的幾個字:“你敢愛他嗎?”

   我張了張嘴,在阿瞳如炬的目光下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當如同有讀心術一般的阿瞳出現在如風和我面前時,我承認,我更加的不敢了。
  “好了!我走了。”阿瞳臉上滿是得意,“再見啊,如畫姐!”她蹦蹦跳跳的走出大門。
   楚河漢界,棋敗一著,與阿瞳較量,我已有些潰不成軍…
 
   當阿瞳穿著學生制服拎著便當袋走入東歌的時候,如風被輕輕的撼動了。阿瞳的出現重新喚起了如風的回憶,他仿佛見到了曾經的我。如風點燃一只煙,遠遠地望著這個眼睛明亮的女孩子。

   然而,阿瞳要比我從容得多。

   “不好意思啊,”Linda攔住阿瞳,“未滿十八歲不准入內。”
   阿瞳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裡,她笑笑說:“我來找魏如風。”

   “找誰也不行!拜托!小姐,你還穿著制服咧!被警察看到我們生意便沒的做。”Linda不讓步。

   “Linda,讓開。”如風走了過來。
   “你跟我來。”他對阿瞳說。

   Linda不甘心的退到了後邊,阿瞳微笑著跟著如風走入了他的房間,這一切都被程秀秀看在眼裡。

   “你的房間很乾淨!”阿瞳環視四周說。
   “來做什麼?”如風問。

   “送這個給你!”阿瞳遞來便當袋,“我親自做的!”
   如風打開說:“就為這個?提拉米蘇?”

   “這個不夠嗎?”阿瞳調皮的反問。
   如風嘗了一口,說:“味道不錯。”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阿瞳笑,“平時沒人給你做點心吧!她竟然真的以為你不喜歡。”

   如風頓住,放下了點心。

   “知道提拉米蘇是什麼意思嗎?”阿瞳深情地望著如風說。
   如風茫然的搖頭。

   “帶我走。”
   阿瞳一字一句地說,“在意大利語裡,提拉米蘇就是‘帶我走’的意思。”

   如風躲避著阿瞳的注視,低下頭走到窗邊。
  “你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吧,這根本不是你想要的不是嗎?看看你,每個表情每個動作恨不得每句話都透露出來你不快樂,你不想做。可惜,你身邊的人卻沒一個懂得你!”

   阿瞳一口氣說了出來。如風一言不發,默默的抽煙。

   “但是我明白!我了解!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所以我接近你,也接近她。我和你的過去沒有一點關系,我慶幸自己沒有!如風,我可以陪伴著你,一直陪伴著你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帶我走,從這個破地方走出去!”

   阿瞳從身後緊緊抱住如風,她用額頭抵著如風的背,柔聲說:“帶我走吧!你其實並不討厭我的,對不對?”

   如風輕輕仰起頭,他望著窗外的灰色的天空,眼神迷朦。

  阿瞳閉上眼睛,如風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讓人想象不出在如此污濁的地方會有這麼清新的味道,她微笑著享受,這一刻對於她而言彌足珍貴。

   “風哥!”就在這時,阿九闖了進來,他尷尬的且憤怒的望著他們。

   阿瞳重新坐回到沙發上,如風回過神,他緊張的問:“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她呢?”


   “如畫姐被人帶走了……”阿九說。
   如風一把抓住他,目露凶光,“你說什麼!”

   阿九慌張地說:“是如畫姐自己跟他走的!他們好像是同學!”
   阿瞳饒有興趣地望著如風。

   如風慢慢鬆開阿九,他抓起外套說:“走,去T大!”
   “等等!”阿瞳開口,“你監視她嗎?你知不知道這樣對自己的姐姐很可笑!你為了什麼呢?你為的什麼她知道嗎?她想知道嗎?”

   如風冷冷地說:“你很聰明,但是也很自以為是,你不會明白我們之間的事。至於我真正想做什麼,你根本不知道!”

   如風走了出去,阿九神氣的跟在他身後,阿瞳的臉色漸漸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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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05T11:26:21+0000

慕之秋 :

CH.4相信我 
 
   帶走我的人是元燮。
  “如畫,沒忘記我們的約定吧?”下課後元燮叫住我。

  我的腦中仍在反復回想著阿瞳的那個我沒能回答上來的問題,沒有聽見元燮的話。

   “如畫?你不舒服麼?”元燮焦急地問,“要不要我送你去保健室?”
   我茫然的看著元燮:“你是?”

   元燮苦笑:“原來連我都忘了。”
   “元燮!”我終於回過神。

   “謝謝你記得我!”元燮很開心的樣子,“今天活動!一起去吧!”
   “嗯……”我猶豫起來,當真正要踏出那一步時,我才發現自己對“另一個世界”根本一無所知。

   元燮關切地問:“怎麼?今天有事嗎?”

   有事?沒錯!是有事!阿瞳像一只小蛀蟲,看透了我的心思不算,還跑到了我內心深處連自己都未敢輕易碰觸的地方盡情吞噬。她見到如風了吧?他們在一起做了什麼?這些充斥著我的大腦,讓我倍感煎熬。

   “如果是有心事,那麼我可不放你走!”我的表情被元燮盡收眼底,他好像明白我想些什麼了。
   “你看,人的心就這麼大,”元燮比劃著,“如果不放些新的東西到裡邊,那麼舊的就會一直不走。”

   “好吧!”我被他說動了,的確,跟他說話的這一會工夫,我暫時忘了那個惱人的小姑娘。

   我告訴阿九我有些事情不用他等了,阿九詫異的望望站在我身邊的元燮,匆忙趕回了東歌。  

   我走入戲劇社引起了一陣騷動。

   “不愧是元燮!連夏如畫都能被你打動!”
   “說說看!用了什麼花招?不會是出賣色相吧!”

   “這可以記入T大今秋大事記了!”
   “她真人更漂亮!”

   “奇怪!你說什麼真人啊?”
   社員們七嘴八舌,一片喧嘩。

   “好了好了!”社長擺了擺手,他暗暗朝元燮豎起拇指,“夏同學,作為新社員介紹一下自己吧!”
   “介紹?”我很不習慣這種吵雜,不安的看著元燮。

   “不用了吧,如畫她……”元燮替我解圍。
   “切!什麼時候竟然已經稱呼如畫啦?”

   “元燮,你都知道了,可我們還不知道啊!“
   大家依依不饒。

   “既然她不想說,元燮也不答應,”社長出頭,“那麼就提問吧!大家問,夏同學來回答,這樣好吧!”

   “夏同學是否單身?”
   “夏同學,何時何地為何被元燮說動?”
   “夏同學,是摩羯座嗎?摩羯座都特立獨行!”

  我茫然不知所措,這輩子我還沒一下子面臨過這麼多問題。

   “夏同學!”一個男孩站了起來,“傳聞你是某位大佬的地下情婦,這是否是實情呢?”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好奇而緊張的望著我。
   我臉色驟變,扭身跑了出去。


CH.1不幸福的摩天輪 

   游樂場裡燈光絢爛,阿瞳坐在旋轉木馬上開心的笑著,畫面美麗而不真實。對於阿瞳,如風多多少少有些憐愛,可能是因為她讀懂了如風的心聲吧,也可能是被她的無畏所感染,或者僅僅是因為她可以這樣,在難過的時候微笑著陪伴在他身邊。

   這種感情細細碎碎說不清楚,可以解釋成各式各樣的答案,但是,唯一能肯定的是,這不是愛。愛情是無需解釋一錘定音的。

   比如如風對我。

   “喂!來這兒只是坐著喝可樂,未免太無聊了吧!”阿瞳跑了過來。
   如風說:“會去搶著玩旋轉木馬的,只有你這樣的小孩子!”

   “誰是小孩子!你才比我大幾歲呀!”阿瞳噘著嘴說。
   如風一愣,的確,他比阿瞳沒大幾歲,然而卻仿佛不是一個年代的人。

   也許原本她也可以這樣的,可以這樣快樂的笑,和一大堆朋友一起來這樣的地方,甚至可以喜歡一個像元燮那樣子的男孩,談一次普通的戀愛……

   如風想起了我,究竟能不能給我幸福,這讓他有些茫然與無力。那天從T大出來如風一直守候在門口,然後默默的尾隨著看著我和元燮一起回家。但是,不想放手,即使是這樣,他也不想把我交給任何其他的人。

   “陪我坐那個吧!”阿瞳拉了拉如風的衣角懇切地說,“摩天輪!”
   “好吧。”她決然且滿是企盼的眼神讓如風不禁應允了她的請求,能答應她的事情太少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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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瞳走在前面,她的背影看上去小小的,卻顯得格外的堅強。
   摩天輪的小屋離地面越來越遠,阿瞳的眼神也越來越迷離。

   “今天我笑得有點累了呢。”阿瞳笑著說,笑得有點無奈。
   “對不起。”如風說。

   其實“對不起”與“我愛你”是一樣的沉重,說“對不起”的那一個不一定不傷心,因為每一個“對不起”都辜負了一個良苦用心。

   “一直想著她吧。”阿瞳幽幽的說,“雖然和我在一起,卻一直想著她吧!”
   如風望著窗外沒有回答。

   “知道嗎,你想起她的時候眼神都是不一樣的,所以我第一次見你們,就知道你們不是親姐弟。如果只是姐姐和弟弟,是不會像你這樣的。”阿瞳緩緩地說,“提到她,連語氣都變了。‘她’這個字,還真有魔力,只可惜,‘我’卻不是‘她’!”

   “阿瞳……”如風想說些什麼,但阿瞳卻像沒聽見一樣繼續說著。
   “如風,你知道麼?想知道是不是愛一個人,其實只要十分鍾就夠了。我見到你,只用十分鍾就確定了。”

   怎麼會不知道呢?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個瞬間,不就知道了麼?知道她就是自己要的那個女孩,那個像天使一樣美麗善良的女孩,溫柔的握住自己的手的女孩,雖然被傷害卻仍感覺最純潔的女孩,要和自己一起死的女孩,輕輕的喊自己如風的女孩……

   “只可惜,你遇見我早就超過了十分鍾……哈哈,我以為我能帶你離開那裡的,可是卻沒想到你和我一樣,愛的如此固執,還真是……讓人討厭呢!”阿瞳深深地歎了口氣,空氣中滿是悲哀,“我從來都沒跟你說過愛這個字,可是如風,我好愛你啊!……”

   阿瞳一邊說一邊流淚,她的手指摸索著如風的面龐,眉毛,眼睛,鼻子,唇。她竭盡全力的愛這一切,可是這一切卻不屬於她。

   如風哀傷的看著她,霓虹從窗外照入,阿瞳的淚眼更加顯得明亮。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無論多麼堅強的愛,也有承受不起的一刻,這一輩子的我愛你,今天說盡。阿瞳哽咽的雙肩不斷顫抖,如風默默的把她攬在懷裡。“我真傻……‘我愛你’是不能連著說的,如果這樣,‘你’和‘我’之間不就少了個愛字嗎?”阿瞳輕輕把頭靠在如風肩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一個人只能給一個人幸福,其他的則是不幸。


   摩天輪緩緩的轉著,為什麼每個游樂場有了雲霄飛車,海盜船,勇敢者這些新奇有趣的游戲卻還是要有這個慢吞吞的大輪子呢?因為有些人,希望在這裡面,在這絢爛的如童話般的世界裡,忘卻時光的速度,一直緩緩的轉下去,越慢越好……

   距離那裡九十度,我和元燮在一起。

   我從來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坐在摩天輪裡感覺很夢幻,下次一定要和如風來看!

   我微微一怔,每當遇到開心的事,或是悲傷的事,第一個想起的便是如風,想和他一起分享,這麼的理所當然,因為,一直都是一起的啊!但是,我現在身邊的人卻不是如風。

   “很美是嗎?”元燮笑著說。
   “很美。”我說

   美得讓人想哭。

   元燮望著我落寞的臉微微歎了口氣:“魏如風是了不得的人物,所有人都勸我不要再招惹你了。”

   我吃驚的看著他。
  “你……愛他吧?”元燮有些不甘的說,“那天哭得那麼傷心,是因為愛他吧。”

   我默默地下頭。
  “也許這個時候我應該祝福你們,但是我不會!”元燮說,“因為我知道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你如此的厭惡黑道,可他卻是不折不扣的黑社會一哥啊!”

   我的頭更低。
  “你沒發覺嗎?你們其實已經分開了。你喜歡看書,喜歡戲劇,他能陪你一起做你喜歡的事麼?他能懂得你的心情麼?如畫,你要明白,你們不是一類人。”

   不是一類人?已經分開了?我和如風嗎? 元燮的話讓我被深深刺痛。

   “如畫,你應該過那種悠閒安靜的生活。每天早上起來,靜靜的看一本書,飲一杯茶,如果天氣好,就到院子裡曬曬太陽,澆澆花……不用擔驚受怕,不用寢食難安,過普通而又美滿的生活。這些他不能給你,但是我可以的!如畫,我可以讓你過這樣的生活的!”

   元燮期盼的望著我說。

   多麼令人向往的畫面啊,可是,如果沒有如風,那麼就算再好,對我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摩天輪到達了終點,元燮的幻夢也到了終點,他幸福的彼岸,我並不能到達。

   “走吧,我想回家。”我說。
   元燮無奈的望著我說:“我送你。” 
 
   “如畫姐?”
   阿瞳清脆的聲音響起,我轉過身,看到了我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如風和阿瞳在一起!他們在一起!我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停止跳動了。

   “你們……?”阿瞳狐疑地看著我和元燮。
   “你好,我叫元燮,是如畫的朋友!”元燮很大方的說。

   “你好,我叫蘇瞳。”阿瞳同樣彬彬有禮,她擔心的瞥了如風一眼。

   如風只是盯著我看,我強忍著眼淚低著頭。

   “和如風一起來玩嗎?”元燮笑著問。
   “嗯,是啊。我們剛乘了摩天輪。”阿瞳說。

   “是嗎?好巧啊!我們也剛從那裡下來!”元燮驚歎的說。

   他們開心的聊著天,就像許久未見的朋友剛巧在這裡碰見,而我和如風卻像互不相識的陌生人,默默地站在他們身旁。

   就這樣了嗎?我和如風,最終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姐,回家吧!”
   如風突然說。

   那兩個人的談話嘎然而止,我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   如風走到我身邊緊緊拉住我的手說:“一起回家吧。”這是我聽到過最動聽的話語,就像是上帝的福音。

   “好!”我堅定的答應 。

   游樂場的五彩的燈光在我們身後繼續閃耀,余下的兩個人尷尬的望著我們背影消失在一片絢爛夜色中。 

   對不起了阿瞳,我不能放開她,我不能把快要哭出來的她放在別人身邊。
   對不起了元燮,我還是要跟著他走,不管那是一條什麼樣的路,我要跟他一起回家。


CH.2等著我,不要走

   清晨,我一邊做早點,一邊偷偷的看如風。他安靜的讀著報紙,偶爾喝兩口茶,陽光照在他三分之二的側面上,更顯得他俊美非凡。有多久了呢?沒有感受過這麼愜意的早晨了,沒有任何人的打擾,只屬於我們兩個人早晨。甚至都讓我有些不安了,我真的很害怕失去這種小小的幸福感。

   如風突然咳了起來,茶杯被打翻。

   “怎麼了?”我忙問。
   如風擺擺手,繼續吃我做的布丁,我特意做的,因為阿瞳的話。

   “不好吃麼?”我問,略略有些失望。
   “很美味!”如風馬上回答,他一口把剩下的吃光。

   我微微笑著,如風就是這樣,總是讓我安心。

   “嗯……”如風沉吟了一下說,“今晚一起去看這個吧。”
   他拿起報紙上的廣告畫說:“皇家劇院,歌劇《卡門》。”

   如風仿佛有些害臊,他用報紙擋著臉,假裝不看我。
   我驚訝地看著他,我們從來沒有一起做過這樣的事,像約會一樣的事。

   “怎麼?不想去嗎?我看你盯著這頁廣告看了很久了。”如風有些黯然的說,“還是,晚上有事呢?”
   “我要去!”我急忙說。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又補充了一句。
   如風愣愣地看著我,我很激動,臉蛋紅撲撲的,眼睛裡滿是期望。

   “幹嗎開心成這樣?”如風溫柔的說。
   “我怕……你會留下我一個人。”我低聲說。

   想想那天晚上看見如風與阿瞳在一起的場景,至今心裡還會隱隱作痛。如果當時如風不拉我回家,我根本不能想象我之後會怎樣。

   如風輕輕抓住我的肩膀,認真的說:“我再說一次,我絕對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的!絕不!”

   這許久以來,我心裡空落落的那一部分終於被如風填滿。眼睛有些濕潤了,這樣的感覺,大概就是愛吧!

   “怎麼哭了?”如風擔心的替我拭去眼角的淚珠,每次我哭泣,他都仿佛比我還傷心。
   我忙說:“沒有事的,我只是……”我抬起頭,看見如風怔怔地看著我。他的臉離我很近,我甚至能清楚的數清他的睫毛。我們彼此凝視,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能永遠這樣,即便僅僅是互相望著。

   “我走了。”如風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
   “好……”我有些失落。

   “等著我!”如風走到門口,突然回頭說,“等著我,不要走!不要跟任何人走,好嗎?”
   “我等你!”我大聲的回答,等,當然要等!哪怕,一生一世。 
 
   我回到餐桌前開心的吃自己的那份布丁,只一口,就全部吐了出來。
  太甜了。甜得我笑著流下了淚。

   上課的時候,我滿臉洋溢著笑容。

   元燮看著我發呆,那天我與如風遠去的決然讓他明白我們原來是相愛的。但是他依舊不懂,幾乎生活在兩個環境中,除了那沒有血緣的姐弟關系,完全沒有任何的交集,這樣的愛情算是愛情麼?依靠什麼維系下來?還是僅僅是親情的延伸?可是如果不是愛情,那為什麼會這麼的執著,寧願犧牲一切也要緊緊握住彼此的手,發誓永不分離?

   不過元燮有種很強烈的感覺,他篤定,我和如風的愛情恐怕太過慘烈。因為如果說如風是黑,那麼我就是徹徹底底的白。而我們的未來,便像這兩個顏色的混合起來的一片灰色,無法預見。

   他擔心我承受不起,也擔心他沒辦法把我從中救贖,因為看樣子,我仿佛根本不想解脫。
  
   “如畫,今晚皇家劇院上演《卡門》,一起去看吧!”下課之後,元燮叫住我。
   “對不起,如風說要帶我去看,我不能跟你去了。”我抱歉地說。

   “他?”元燮很驚訝,歌劇與如風,他實在聯系不起來。
   “對啊!元燮,你說錯了,他可以陪我做我喜歡的事情的!真的!”我開心的向元燮宣布,根本忽視了他的心情。

   因為我確實很在意他說的我和如風不是一類的那句話,也許正是那句觸動了我心底的隱疾,所以我才如此在意。盡管我可以不顧一切的愛他,但是如風的那條路,的確很黑暗。 
   “是嗎?”元燮望著我開心的樣子,難過而又無奈地說,“那祝你們玩得開心。”
   “嗯!也祝你開心!你不是很早就想去看那個了嗎?”我笑著跟他道別,一刻都不想耽誤,我答應了如風要等著他的。

   開心?會開心嗎?很早就想去,是盼著和你一起啊!
元燮望著我的背影想著我不會聽見的話。 
 
   回到家裡,我興奮的等候著如風,平時我是最擅長等候的了,靜靜的坐一天也是常事。可是今天我卻有些坐不住,可能是這種幸福感太過強烈,我不時的望著牆上的鍾,企盼時間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然而,天漸漸的黑了,我站在窗邊腿都有些酸了,如風卻始終不見蹤影。我隱隱的有一種不安,說不清是為了什麼……


CH.3隨卡門謝幕 

   我望穿秋水,終於盼來了如風的身影。他行色匆匆,看上去不是很開心,我的心情也隨之低落下來。一路上我們都沒說什麼話,受阿瞳的誘導,我也開始揣測如風的想法,我想可能他並不喜歡看歌劇,只是勉強陪著我而已,對他來說這樣的事情未免有些多余。

   他很忙,然而恰恰忙得都是我不喜歡的事。元燮的話開始在我腦中盤旋:“你們其實已經分開了,你們不是一類人!”我有些害怕會真的如此,因為如風和阿瞳在一起時是顯得那麼的輕鬆,我怕元燮一語成籤。

   入場時人潮洶湧,如風叉著腰站在一旁,臉上很不耐煩。我小心翼翼的閃躲著擁擠的人群,而他卻不時的推開我身旁的人,差點和一名男子吵了起來。

   我漸漸感覺,我所期盼的夜晚,遠非如我所願般的美妙。皇家劇院很氣派,裝潢精美,我和如風坐的包廂位置很好,我不住的四處張望,感覺很新鮮。好幾次,我都想和如風說點什麼,比如那牆上鍍金的天使,華麗的醬紫色繡花幕布,斜對面包廂裡貴婦的羽毛帽子,但是我都沒能說出來,如風冷漠的樣子讓我欲言又止。

   音樂響起,斗牛士之歌雄壯而優美,舞台色調艷麗,卡門輕搖羽扇,萬種風情,一笑一動之間分外自信迷人。

   “一定要小心,你會愛上我的!”
   卡門的野性與嫵媚深深的誘惑住俊美的軍官唐何賽,那顧盼的神采讓我想起了阿瞳。

   面對這樣的妖嬈與癡情,有誰能逃過?

   我偷偷瞥了一眼如風,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台上,眼睛微微垂著,仿佛快要睡著。他終究還是不喜歡,我輕輕把手中的宣傳彩頁折起。

   “愛情是只自由鳥,不被任何所束縛!你不愛我,我也要愛你,我愛上你,你可要當心。 當你以為把鳥兒抓牢,它拍拍翅膀又飛走了, 愛情離開你,等也等不到, 可你不等它,它又回來了。 你想抓住它,它就逃避, 你想回避它,它又來惹你!”

   哈巴涅拉舞曲更加襯托出卡門的美麗,灼熱奔放的愛使唐.何塞最終拋棄了純潔善良的米凱拉而拜倒在她裙下。我一直欣賞卡門對愛情不屈的追求,但是此時此刻,我卻為米凱拉深深的歎息。

   “卡門不能欺騙自己,她不愛你了,不愛了!”
   “哦,我的卡門!讓我來挽救你,挽救我自己!”

   “為什麼你還想要這顆心?它早已不屬於你!”
   “可是,我愛你!我願做一切你喜歡的事情,只要你不離開我。 親愛的卡門,請你想想我們相愛的歲月!”

   “不!我不會回到你身邊了!”
   我含著眼淚沉浸在劇情中,高尚的愛情卻讓人變得卑微,無論當初怎樣情深義重,一旦失去,便終是兩兩相忘,一片斑駁。我不禁偷偷的望向如風,他輕托著頭在想著些什麼。會不會有一天他也這樣的把我忘掉?會嗎?
 
   突然,如風的手機響起,鄰座的人厭惡的瞪著他,他仍舊不以為然的接起。

   “喂……我在皇家劇院……嗯……來找我吧,好嗎?”如風輕輕地說,語氣溫柔,甚至,有點懇求。

   是誰?是誰讓剛剛還毫無生氣的他如此溫柔?我已無心看戲。

   “我最後問你一句:魔鬼,你不跟我去嗎?”
   “不,永遠不!你要麼讓我死,要麼給我自由!”

   悲傷與愛情,是永恆的老師,逝去的愛是匕首,卡門最終死在唐何賽的劍下。

   “是我!是我殺了我最愛的人!”

   愛情,有時讓人不寒而栗,我脆弱的心有些承受不起。大幕落下,人們一邊議論一邊紛紛離去,如風卻遲遲沒有起身。

   “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如風說,他沒有看我。
   “什麼事?”我問。

   “沒什麼。”如風皺著眉說。
   “好吧。”我起身走了出去,我企盼如風能在跟我說些什麼,但是他沒有,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動未動。 
 
   我並沒有走。

   女人對於愛情的味道具有與生俱來的敏感嗅覺,我想有一些地方不對了,那個電話讓我決定在門口靜候如風要等的人。我的心跳得很厲害,我隱隱的預測到了答案,但是卻仍然不死心。未知是種殘酷的誘惑,結果很可能血淋淋,但人們還是禁不住想把它看透,我也如此。更何況,我那破殼而出的愛情,一發不可收拾。

   比起劇院內的暖夢,門口顯得十分蕭索,人們慢慢的散開,我瑟縮的在門口等著,固執的尋覓那個我熟悉的人影,於是我終於看見她。

  是阿瞳。

   小小個子的她在人群中是那麼的顯眼,那雙炯炯有神的自信的眼睛就像卡門一樣。而她是否也如同卡門,最終奪走了如風的心?是不是這樣就叫錯過,當我伸出手,而如風卻已轉身。和我相比,阿瞳才是一直陪伴著他的那一個,我只能哀歎太晚太晚。

   或者應了元燮的話,我和如風其實早已分開。

   阿瞳跑進了劇院,我望著她的背影,再也站立不住。


   不是說好了嗎?不會留下我一個。可現在卻守在別的女孩身邊,讓我孤零零的站在這裡!不證實不甘心,而證實後便是徹徹底底的傷心。我蜷縮成一團,任憑眼淚流下。 

   “如畫?”
   我抬起頭,看見元燮。

   “怎麼就你一個人?如風呢?”元燮疑問。
   聽到如風兩個字,我頓時心如刀絞。

   “怎麼了如畫?你哭了……”
   不等元燮說完,我就撲到他懷裡號啕大哭。

   還是被傷害了,元燮默默地想,如風的愛太過深沉,我那綿薄的羽翼恐怕難以支撐。
   他溫柔的抱住我說:“如畫,還是把他忘了吧!”

   忘了?難道如風就這樣謝幕,他出現在我生命裡就是要我最後把他忘記而已麼?然而,我又怎麼能忘記呢!


CH.4就是這樣的愛

   阿瞳找到如風,劇場裡的人已經散盡,他仍然坐在座位上。

   “怎麼了?幹嗎找我上這裡來?”阿瞳疑惑的問。
   “我剛和她看了《卡門》……”如風說。

   又是她!
   阿瞳黯然。

   “哦,那她呢?”
   “我讓她先回去了。”如風說。

   “你讓她自己回去?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阿瞳很驚訝。
   “我好像……好像沒辦法送她回去了。”如風苦笑。

   這時,阿瞳發現如風臉色蒼白,額頭微微有些汗珠。

   “喂,你怎麼了……如風!”阿瞳扶穩略向前倒的他。
   手心濕乎乎的,張開一看,那裡已經是殷紅一片。


   “你受傷了?如風!你受傷了!”阿瞳大驚失色。
   “下午出了點事……”如風呻吟。

   “下午?你下午就受傷了嗎?你……你就一直這樣陪著她?看什麼狗屁歌劇!?”阿瞳眼睛紅彤彤的。
   “我以為沒事的,但好像比我想的嚴重些……”如風說。

   其實入場的時候如風的傷口就裂開了,他怕我擔心,也不忍讓那麼開心的我掃興,於是就這樣一直忍著,直到終場。

   “瘋子!你這個瘋子!”阿瞳語無倫次的哭著大喊,“你這麼幹為什麼!為什麼啊!她知道嗎?你流了這麼多血,連命都不要了!你為什麼啊!”
   “你沒看到她期盼的樣子……高興的都快哭出來了,我怎麼能……留下她一個人呢?”如風眼神迷蒙著說。

   什麼啊!這究竟是什麼啊!這就是愛嗎?這就是如風的愛嗎?

   因為她愛吃甜,所以便說自己不喜歡;因為她怕雷雨,所以每逢雨夜就守在她門口;因為她喜歡歌劇,所以就算受傷也要陪她看完;因為她不敢愛,所以就把自己的愛收起等候她邁出這一步。

   阿瞳已經徹底的明白,就是這樣的愛,自己永遠無法超越,沒有什麼可以超越。她抹抹眼淚,扛起如風說:“走,我送你去醫院!”

   可是如風太過高大,兩個人摔倒在地。

   “叫阿九他們過來吧,你陪我說會話……”如風說。
   阿瞳慌忙拿起如風的手機顫抖著撥通了阿九的號碼。

   “好了,如風!再堅持一下,他們馬上就到了。”阿瞳說。
   如風沒有應答,他的眼睛半迷著,好像快要睡著。

   “如風!不要,別把眼睛閉起來!”阿瞳搖搖如風說,她滿臉都是淚水,不停的哽咽。
   “阿瞳,對不起……”如風望著阿瞳低聲說。

   “除了對不起,就不會跟我說點別的嗎?”阿瞳哭著說。
   “阿瞳,你還記得嗎?我說我真正想做什麼,你根本不知道……”如風停頓一下,他的半邊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紅。

   “好了,別說了,等好了再告訴我。”如風的樣子讓阿瞳很害怕,她不敢想象,但是卻分明的感覺到如風的生命在一點點流失。

  如風沒有理她,繼續說:“其實你猜得差不多啦,我的確不想在東歌做下去……我真正想做的,是帶她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很遠很遠……天氣要好,不會下雨……最好是個小村莊,只有十來人,誰也不認識我們……嗯,只要一間屋就可以,種些花,養些小雞小鴨……她什麼都不用做,我可以干活養著她,兩個人永遠在一起,到老到死……就這麼……這麼過一輩子……”

   如風慢慢閉上眼睛,嘴角還余留著一絲笑容。
  “傻瓜!你要活到那一天才可以啊!”阿瞳望著如風寧靜的面龐喃喃自語,淚如雨下。


  
     “如風呢?他在哪裡?”
  程秀秀帶著一票人趕到醫院,她一把抓住渾身是血的阿瞳問。

   “裡邊……”
   阿瞳呆滯指指手術室,送來醫院的時候,如風已經幾乎沒有心跳。

   “阿九!你下午不是和他一起嗎!怎麼出了這樣的事!”
   程秀秀惡狠狠的瞪著阿九說。

   “我也不知道!”阿九緊緊抱住頭說,“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不知從哪裡洩露了風聲……警察就沖了進來……肯定有人暗算我們!我看見風哥好像受了傷,可他說沒事……他說晚上還要和如畫姐出去……”

   “別讓我知道是誰幹的!要不然我一定讓他死全家!”
   程秀秀的目光像刀子一樣。

   “貨呢?”濱仔問。
   “貨?”阿瞳噌得一下子站起來,“這個時候你還想著貨!你們還有人性嗎?程秀秀,你那麼喜歡他,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不幹這個,他現在活的好好的,安心的跟夏如畫在一起!你們,放過他吧!”

   “你懂什麼!”程秀秀喝住阿瞳,“你以為黑社會是什麼?帶著墨鏡開著跑車,隨便拿把刀就等著錢飛過來嗎?可笑!在道上混,拼的就是命!你以為如風沒殺過人嗎?沒放過別人的血嗎?他不幹這個?他不幹這個他和夏如畫早死了!”

   阿瞳瞠目結舌,的確, 無論多麼醇美的愛情,也逃不過命運的擺布,時代的洪流。

   “歇會吧,去換身衣服,女孩子不應該見太多血的。”
   程秀秀淡淡歎了口氣說,這是曾經如風對她說過的話,而現在他還能再對她講話嗎?

   她盯著緊閉的手術室,心如刀絞。自從知道他的愛,感受到那種觸目驚心,就無力奢求他的愛情了,但是卻還是想在他身邊,哪怕是一起賣命,只要能看到他,可以理所應當的站在他身旁就已經足夠欣慰。可是現在,難道連這樣小小的權利都不能享有了嗎?

   阿瞳怔怔的望著程秀秀,此時的她表情冷峻而悲涼,高挑的身姿更加顯得頎長清秀,眉宇間的英氣令人神往。只可惜,這樣的一名女子也一樣攻不破如風那簡單而堅定的愛。

   認定了,就是她。就是這樣的愛,糾結在兩人的生命中,無法分割。如果有一天他不愛了,那麼就一定是他死了。
  
   “這是第幾次了。”程秀秀紅著眼睛問。
   “第三次。”濱仔說。

   “我一定要把這個人揪出來!”程秀秀冷冷的說,“東歌之中,有內鬼!”
   阿九猛然跳起,大聲喊道:“誰!誰他媽敢算計到風哥頭上!我要他命!”

   人們惶恐的互相望著,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一直亮著的“手術中”的紅燈熄滅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扇門上……

CH.5第三個吻  

  我呆呆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如風一夜未歸,我也一夜都沒有合眼。我不知道以後我該怎麼辦,沒有如風的愛,生與死便沒有區別。對於元燮,我想我已經沒有了再愛的能力。門鈴響了起來,我愣了很久才去開門,面對如風會讓我痛苦,他已經不屬於我,而我卻如此的愛他。

   然而,出現在我面前的卻是阿瞳。

   “我來拿如風的東西。”她冷冷的說。
   東西?如風要搬出去了麼?我更加的心如死灰。 
 
   在如風的房間裡,我一件件收拾起如風的衣物,再一件件的轉交給阿瞳。
   就像是一種儀式,如風從我這裡消失,然後在她那邊重生。

   “褲子。”阿瞳背沖著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默默的把一條如風的長褲遞給她。

   “內褲。”阿瞳說。
   我猛地一顫,最終還是慢慢的,無比不情願的把如風的內衣袋交到阿瞳手上。哀大莫於心死,我漸漸聽清自己心碎的聲音。

   阿瞳緊緊的抓住那個袋子,她的後背微微顫抖。

   “你就不問問嗎?他為什麼沒回來?為什麼我來替他拿這些東西?”
   阿瞳轉過身,她滿臉淚水,憤怒的沖我喊。

   “他死了呢?再也不會回來了,你也就這樣子嗎?”
   阿瞳狠狠把裝內衣的袋子扔在地上。

   “他怎麼了?你說他怎麼了?”我意識到了事情不對,抓住阿瞳問。
   “昨晚,你們一起看那個歌劇之前,如風受傷了!他一直陪你看完才送到醫院,現在還沒有醒……”阿瞳哭著說。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所以我一直覺得不安,所以他來遲了一些,所以他看得快要睡著,所以他讓我一個人回來,所以他叫去阿瞳!

   “他現在在哪?”我瘋了一樣的問。
   “同和醫院,你快去吧,讓他睜開眼,讓他看到你……”阿童使勁推開我說。

   我跑了出去,沒有穿鞋。阿瞳默默地走出我和如風的家。成全是種尷尬的大度,沒有誰願意捨棄自己的幸福。只是,不知不覺間想讓他快樂一些再快樂一些,即便他笑著的時候自己卻在哭。

   寫著他呼機號碼的便簽;
   “小紅莓之戀”的攪拌棒;
   半塊已經發毛的提拉米蘇;
   游樂場的兩張打孔門票;
   被他的血染紅的襯衫……


   小心收藏的這些東西,今天回去要統統丟掉。而對他的那份愛呢?這個……恐怕永遠也丟不掉了。愛情詭異而美麗,兩個人天長地久的背後很可能是另一個人的抱憾終生。圓滿這兩個字,奢侈的可笑。


   九天九夜,我一刻不離的守護在如風身旁,甚至差點被醫生扶上隔壁的病床。

   終於,如風睜開了眼睛。

   “姐……”他笑著說。
   我的眼淚即刻湧出。

   “你要是敢就這麼死了……”我哽咽得說不出來一句話,緊緊的把他抱在懷裡。

  如風回到家裡的那天是個雨天。從出院到進家門,所有手續都是程秀秀辦理的。我一直緊緊地拉著如風的手,這雙手今生我再也不想放開。他也仿佛感知到了我的心思,始終堅定地站在我身旁不離半步。

   “早些睡吧,這些天都瘦了。”如風拍拍我的肩膀,其實他要比我憔悴的多。
   “我在門口,不用害怕。”如風溫柔的說。

   “不要走!”我叫住他。
   如風疑問的看著我問:“怎麼了?”

   我走到他身邊,踮起腳尖,輕輕的吻上如風的雙唇。
   這是我們的第三個吻。

   我的吻實在太過青澀,甚至碰到了他的牙齒。

   如風呆呆得看著我。

   我紅著臉,輕輕抓住他的衣角說:“別走了……好嗎?”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跳得很快很快,真的很緊張,緊張得微微發抖。但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從來沒有這麼清楚過。如風久久沒有回應,我不禁抬起頭,一瞬之間,他狠狠的吻了下來。還是那麼的貪婪,還是那麼的霸道,還是我的如風。不一樣的只是我,我再也不會躲開。

   如風把我壓在身下,他緊緊地抱著我,不停的吻我,我也不停的吻著他。他的肩膀,他的胸膛,他的手指,他的肌膚,我慶幸擁有這一切。

   “我愛你!”

   如風低吼,他的聲音在我耳邊振蕩,就像穿越了生命。他仿佛用盡全身力氣的要我,我們十指相扣,如同相識的第一夜。可能就是從那時開始,一條名曰愛的紅線便緊緊的把我們捆住。這條線注定了我們的一生一世。在最後的那一霎那,我們都哭了。淚水永遠是愛情神聖的祭品。沒有愛的性可能也會很美妙,但是,絕不會比有愛的性更美妙。
  
   時間就像一條河,我和如風站在兩岸遙遙對視。任憑它匆匆而過,我們都矗立不動。也許,就這樣相望了百年。命運是神秘的擺渡人,今夜,他使我們終於結合。我想,哪怕一生只有一次,哪怕即刻死了,我也心甘……  

   那年,我21歲,魏如風20歲。

二十二歲.告別紅顏 

 
CH.1活下去,和他一起  

   我想象不出有什麼還能比每天在如風懷裡蘇醒更加美好。睜開眼睛第一件事,便是急匆匆的尋覓他,發現他還在自己身邊睡著,心裡湧出那種安心和幸福是無法形容的。有時候,他會突然醒過來,我就急忙閉上眼睛假裝還在睡著,但是睫毛卻忍不住不斷的煽動。他便湊過來吻我的眼睛,直到我終於笑出聲。

   有時候,我會在他起床後拉住他,不讓他走,委屈的望著他,再換來他的擁抱。

   有時候,他會不好意思的塞兩個紙包到我手裡,我欣喜的打開,卻發現是兩件誇張的內衣。他驚愕的紅著臉,小聲嘟囔:“店員說這個是新款……”

   有時候,我會為他買格子襯衫和亮色的T恤,他穿一周都不要換下來。

   有時候,他會把我從廚房趕走,我笑著任由他把那裡弄得一片狼藉,再把他沒洗乾淨的盤子重洗一遍。

   有時候,我會耍賴不做家務,然後驚訝地看著他把床單擰成麻花,再把藍色和白色的衣服一起扔進洗衣機,最後變成一團灰色。

   有時候,他會偷偷跑來我的學校,不顧別人的注視,在教室外面抱起我,告訴我他突然很想很想我,然後就來見我。

   有時候,我會拉他到圖書館,讓他幫我翻文獻抄論文,裝作是學生情侶,艷羨倒閱覽室裡所有的人。

   有時候,他會晚些回來,我就執拗的等著他,直到不知不覺的睡著,而醒來的時候卻已經在他懷裡。

   有時候,我會早晨在院子裡飲茶,他醒來見不到我,緊張的穿著睡衣光著腳出來找,然後緊緊的把我抱在懷裡,我就告訴他我永遠在這兒,哪裡也不會去。

   有時候,我們會一起躺在沙發上翻看旅游畫冊,我們都很中意一個美麗的地方,那裡在阿爾卑斯山下,是個很古老的村莊,全村只有26個人,每家都養幾只羊,有做羊乳酪的傳統手藝。如風說我們以後就要去那裡,他會做很好吃羊乳酪,再也不回來…… 

   我細細密密的記清其中的每一個細節,甚至忘記了過去,忽略了未來。不知道別人的追求是什麼樣子,這些對於我,已經足夠。人生只活一世,做不盡的事太多太多。

   最初可能只想吃飽飯。吃飽之後就想安全的活著。活得安穩便可以尋找自己想要的、至少在凍僵時可以互相取暖的另一個人。找到後再一起生下子嗣,延綿香火,完成自然的使命。當這些都獲得,就想比和自己一樣的其他人吃得更好一些,活得更安全一些,身邊人更完美一些,孩子更出息一些,這便是金錢和權力的由來。終於有了這樣的地位,發現金錢與權力不再那麼的重要,就開始思考價值,越是如此就越被別人仰視。這個時候低下頭,看看他們,就想自己還要做什麼呢?無論做什麼都好像有些倦了,就這麼活著不就已經夠了嗎?

   挑揀一件今生最想做的事,執著的做下去,其實很容易。
   我的這件事就是:活下去,和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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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05T12:12:15+0000

慕之秋 :

CH.2不會太久
 
   由於上次警察的介入,程豪收斂了很多。但是生意不能不做,沉寂了一陣之後,東歌又開始蠢蠢欲動。愛情,毒品和金錢,無論沾上哪一樣,都戒不了。人就是這樣,最具有慣性。在程豪的房間裡,程豪,程秀秀,還有如風分坐一角,三個人各懷心事沉默不語。

   “我覺得那個人不可靠!人人都知道東歌上次出了岔子,這會兒還敢來,而且是這麼大宗……”程秀秀終於開口,她擔心的對程豪說,“爸,我看還是算了吧!”程豪深深地吸了口雪茄,他打開窗簾,陽光霎那間灑滿整個屋子,他的眼睛不禁微微迷了起來。

   “如風,你看呢?”程豪望著窗外說。
   “你既然想做,就做。”如風陷在大大的沙發裡說,他輕揉著眉頭,樣子很疲憊。

   “那麼,還是你去吧。”程豪說。
   “爸!”程秀秀驚叫,“上次阿風就差點沒命!這次,絕對不行!”

   “東歌做的事,怎麼能這麼小氣!”程豪冷冷地說,“現在外面的人都看著,我們要是不動,其他人就會動!如風,你懂吧?”
   程豪走到如風身旁,他輕輕拍了拍如風的肩膀說:“這樣,你以後在東歌,會做得更好!”

   程秀秀的眼神充滿驚喜,她想她可能可以永遠理所應當的站在如風身邊了,因為看來不久之後程豪會讓如風分管東歌。

   如風卻沒有任何的表情,他站起身說:“好吧,我去。”
   程豪滿意的點點頭。

   程秀秀興奮的說:“我和阿風一起好了!”

   “不行!” 程豪和如風同時斷然拒絕。

   “這件事,我想一個人來做。”如風說。
   程豪笑笑說:“你別給如風搗亂啦。”

   “哦……”程秀秀有些失望。
   “對了,我想這次還是早些下手吧。”程豪仿佛說得漫不經心,“最好能把‘那個人’引出來。”

   “我知道了。”如風深吸了口氣說,“我現在就去辦。”
   程秀秀憂心忡忡的望著他走出房門,雖然開心父親對他的信任,但還是更擔心他的安危。

   因為這次的買賣,確實不太一般。 如風從程豪那裡出來後便給我打了電話。

   “喂。”
   “嗯。”我手上粘乎乎的,費力的接聽。

   “做什麼呢?”如風說。
   “做了好吃的!你猜是什麼?”我笑著說。

   “嗯……不知道。”
   “豆沙的小粽子!你今天什麼時候回家?”我已經做了一下午。

   “我今天……不能回去了。”如風的聲音有些低沉。
   我頓時停了下來,“怎麼了?有事嗎?”


   “事”這個字對於我和如風來說諱莫如深,我們都不去深究那究竟是什麼,心底的頑疾,深究就是痛。
   “嗯,有些事。”如風說。

   “哦,那我給你留到明天吧,不過就不好吃了。”我說,不禁流露出些許失望。
   “不用了,我要出去一陣,最近可能都回不去。”如風說。

   “啊?這樣啊……” 我愣了很久說,“去哪裡?”
   “西町,不會太久,放心。”如風的語氣很舒緩,但還是不能卸除我的憂慮。

   “你……要小心啊。”
   “我不會有事的,不過可能這一段不能和你聯系,你要照看好自己啊。維C片還是要吃,知道麼?”

   這樣細碎的叮囑讓人窩心,然而我卻有種淡淡的哀傷。我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他,早上送他走,然後晚上盼著他回家。可是,我們偏偏最常分離。

   “好……”
   “別一個人亂想。”他仿佛猜到了我的心思。

   “阿風……”
   “唔?”

   “沒什麼……”

   有時候就是這樣,明明沒什麼事情,但是就是不想掛上電話,哪怕什麼都不說,僅僅知道他還好好的在另一邊。

   “好了,”如風溫柔的說,“等我回去……到時候再說吧!粘的別吃太多,晚上早點睡,我先收線了。”
   “如風!”我急忙喊。

   “怎麼?”
   “我愛你……”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想哭。

   “我也愛你!”如風說的很認真。
   “……”

   “你先放吧。”

   每次都是這樣,他都要我先放下電話。斷線時“嘟”的那一聲是淒涼的回應,往往會格外讓人失落,而如風總會替我承擔起這種小小的寂寞。

   “哦。”我應著,卻仍舊執拗的拿著話筒。
   “掛吧。”如風心疼的說。

   “我等你回來!”我大聲的說,一滴眼淚隨之悄然滑落,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如風堅定的說。  

   是的,不會太久,我應該相信,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不是嗎?整整十年都過去了,這短短的幾天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CH.3煙霧

   如風一遍遍的巡視盤點,阿九跟在他身邊四處張望。
   “靠!他們要這麼多貨,想打仗啊!”阿九拿起一把槍罵道,“弄得程老大這麼緊張!”

   “他們是本地人。”如風笑笑說,“本地會打仗嗎?”
   “這裡有什麼仗可打!”阿九說。

   “也許是要轉到境外。”如風說,“不過做這麼大批,咱們之前都沒聽到風聲,他們絕不一般。”

   “哈,道上的人沒誰敢在咱們眼皮底下動手!”阿九自傲的說。
   “誰說的?”如風撫摸著手裡的槍說,“當初誰能想象我們可以撼動祥叔呢?”

   “這……”阿九一時語塞。
   “沒準你就是明天的程豪,程豪就是昨日的祥叔。”

   如風舉起槍瞄准遠方。
   “我……我哪能啊!”阿九怔怔地看著他,扯扯嘴角說,“到是你……程老大那麼器重你, 風哥!你肯定行的!”

   “在東歌麼?”如風的手端的很平,他半迷著眼睛說。
   “是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程老大的位子非你莫屬了。”阿九仿佛很羨慕的說。

   如風突然扣動扳機,一塊玻璃應聲而破,散落在地上的碎片閃爍迷離。
   阿九被嚇了一跳,他緊張的說:“風……風哥?怎麼了?”

   “沒什麼,”如風收起槍說,“貨還不錯。”
   阿九呼了口氣,有些手足無措。

   如果說程豪給人的感覺是威懾,那麼如風則更多的是一種神秘。這種神秘在紛繁的群中獨樹一幟,淡泊而犀利,讓人不敢接近。  

   “阿九,”如風說,“你來的東歌4年了吧?”
   “風哥,這你還記得?”阿九詫異的說。

   “做這麼久不會不甘心嗎?”如風問。
   “怎麼會!”阿九慌忙說,“風哥你這麼照顧我,跟在你身邊我沒話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風扔了支煙給他說,“你為什麼來這裡呢?”
   “混條生路唄!”阿九接過煙,坐在一個箱子上說,“攢點錢給我老豆買塊地皮。我老豆啊,最想開間店,你猜賣什麼?撒尿牛牛丸!哈哈……”

   如風笑了笑說:“那現在呢?開沒開張?”

   “還沒……”阿九的笑容暗淡下去,他目光堅定說, “不過,總有一天,我會送他一間店的!不!十間!開滿全轄區,到處都是我家的連鎖!”

   “加油啊!”如風拍拍他的肩膀說,“我一定去捧場!”
   阿九望著如風,眼波流動。他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卻最終沒說出口。

   如風深深地吸著煙,那團煙霧籠罩著他,從肺至心。
   阿九想著如何能做下去,而他卻想著如何能不做下去。
  
   兩人沉默了一陣,阿九猶豫了一下說:“對了,風哥,那個……到底在哪裡交易呢?”
   如風面無表情的說:“到時候我會安排。”

   阿九疑惑的問:“不用事先準備嗎?”
   如風說:“現在還不用。”

   阿九說:“那我怎麼做?”
   如風說:“這個你先不要管。”

   “什……什麼?”阿九大驚,“風哥!我……”
   “沒別的意思,”如風把煙熄滅說,“我想讓你去做另一件事。”

   我臨近畢業了,畢業典禮是很重要的紀念,真正的青春就此告別,從此之後天涯海角,再見面的時候可能已經青絲變白發,甚至,有些人再也不會相見。所有人都在企盼和准備著,紀念冊的那一頁要留下誰的名字,誰會來送花,最後和誰說一直藏在心裡的話,這麼重要的一天,沒有人願意錯過,我也不願讓如風錯過。

   更何況,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

   我沒有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如風的謹慎和小心前所未見,阿九也越來越得力,忙得不亦樂乎,甚至已經無暇來照顧我。然而,越是這樣我就越害怕,我的右眼總是跳個不停,隱隱約約向我宣告著不詳。一遍遍的給他撥號,卻一遍遍的不能接通,我決定自己去東歌找如風,告訴他讓他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可能是那種面臨關鍵時刻的特殊氛圍,連我都能感覺出整個東歌都和往常不太一樣,每個人都裝著無所謂的樣子,卻反而更加顯出他們的緊張和謹慎。

   我先碰到了Linda,她眼睛發直的沖我走來,卻沒有看到我。
   “Linda。”我叫她。

   “如畫姐?你怎麼來了?”Linda這才回魂。
   “我來找如風,他……”我還沒有說完,遠處的一個人對她做了個手勢,Linda就心不在焉了。

   “對不起啊如畫姐,我現在有事必須走,不陪你了,你在這裡隨意玩吧!”她慌忙離去。

   Linda走後,濱仔又匆匆從裡面走了出來。

   “濱仔!”我拉住他,他一樣沒看到我。
   “你?你怎麼來了?”濱仔疑惑的問。

   “我找如風。”我說,“他在嗎?”
   “風哥現在不在。”濱仔看看表說,“他這些天都在祁家灣。”

   “又去了祁家灣?不是在西町麼。”我黯然的說,如風的飄忽不定更加讓人擔心。
   “你有什麼事?我幫你轉告他吧。”濱仔說。

   “我……我明天畢業典禮,幫我告訴他我等他來。”我說。

   但是看情形他是來不了了。

   “就這些?”濱仔問。
   “嗯。”

   “好,我告訴他!”
   “謝謝……”我還沒有說完,濱仔就跑了出去,他也一樣沒時間敷衍我。 

   我走出東歌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變暗,遠處的雲彩像火焰,點燃天際,美麗壯觀。東歌夜總會的霓虹牌在這燈紅酒綠的街區上獨自雍容,它遮住了天邊最後的那一抹白,更加輝映出黑夜的墨色。


   我站在門口,人們不停從我身旁經過。這裡總是絡繹不絕,他們進進出出,各有所謀,各有所獲。當初的阿福也是這樣吧,從這個大門走出,然後片刻之間的破壞了我,葬送了自己。而如風卻仿佛代替了阿福走進這裡,追隨他曾經追隨的人,做著他日後會做的事情。恍惚之間,有些東西玄而又玄。  

   夜色越深,就越能看見這個城市籠罩著的繁華荼糜的煙霧。在這層煙霧之中,誰對誰錯不再分明,喜怒悲歡漸漸模糊。

   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如風的那雙眼,唯一能握住的就是如風的那雙手。我深吸一口氣,大步流星的向遠處走去。我們一定要離開這裡,去那個阿爾卑斯山下的小屋,再不回來。 只是,我不知道,我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到達那裡。


CH.4畢業典禮
 
   畢業那天陽光明媚,我穿著學士服的樣子很美,引來了一陣贊歎。

   元燮做為畢業生代表做畢業感言,站在台上的他英俊而富有朝氣。這更加讓我想起了如風,原本他也可以這樣,鮮艷風發,青春激揚,勢不可擋,甚至比元燮還要出色。可是,在他身上卻始終附著黑暗的腐朽,一點點吞噬他的鋒芒。

   “分別竟在相逢路,勿須無為淚沾襟!同學們,請不要忘記那些歌,那些花,那些夢想,那些誓言!揮手告別過去吧,人生如畫,我們的未來不是夢!”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元燮深情地望向我,我由衷的為他鼓掌。場之後,同學們歡呼雀躍,有的人痛哭流涕,有的人熱情相擁,鮮花和淚水匯成一片。而我,卻孤零零地站在一旁。

   如我所料,如風沒有來。  

   “如畫!送給你!”元燮從人群的包圍中擠出,他捧著一束香水百合站在我面前說,“祝賀畢業!”這麼多年過去,他的笑容依舊燦爛,我不禁有些感動。

   “謝謝。”我說,“但我不能收。”
   “哈哈,我就知道。”元燮笑著說,“還是想收到他的花吧!”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怎麼?他還沒來嗎?”元燮環顧四周說。
   “他有些事,可能趕不過來了。”我不由得輕皺眉頭。

   顰,是用在美麗女子身上極隱秘香艷的一個詞,不過香艷只是在旁人眼裡,對於愛慕她的男子來說,就算再美,也不願欣賞。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元燮說,“我送你吧,然後一起去吃飯。”
   我猶豫著出神,心裡還在為如風擔心。

   “好了,不要總是拒絕我啊!”元燮的笑容真的讓人很溫暖。
   “好吧!”我應道。  

   “如畫姐!”
   我們還沒走遠,阿九就捧著一大束花氣喘呼呼地跑了過來,他仿佛很匆忙,樣子有些狼狽。

   “如畫姐,風哥……風哥讓我送這個給你!”他把花遞給我說。
   他不會忘記的,他怎麼會忘記呢?我的如風,不是永遠都是這樣的嗎!我興奮的接過已經凌亂不堪的花,眉頭即刻舒展。元燮望著我霎那間比花還嬌艷的面孔,無奈的搖搖頭。

   “風哥還說,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等他,他辦完事情就趕過去找你!”阿九說。
   “什麼地方?”我問。

   “去了你就知道了!”阿九神秘的笑著說。
   我轉向元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元燮,我……”

   “我知道啦,你快去吧!”元燮努力掩飾自己失落的樣子,裝作並不在意。
   “謝謝你。”我感激地說。

   這三個字我很久以前就想對他說了。我希望它的分量能重一些,再重一些,重到能填補我在他心裡留的那個空兒。元燮望著遠去的我,手中的花慢慢低垂下來。即便再不甘,不是心裡的那一個,那麼終究也只能留下背影而已 。

   “到底去哪裡?”我坐在車上問。
   阿九愣愣地注視著前方沒有回應,這一路上他都心神不寧的。

   “阿九?”我疑惑地看著他說,“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啊?沒事!”阿九說,“如畫姐,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咱們……”我還沒說完,阿九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果然是他……嗯,知道了,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阿九掛上電話,喜笑顏開。

   “是如風麼?”我忙問。
   “不是。不過你放心,時間還沒到,風哥今天一定會回來找你的!沒準還能早點呢!”阿九看看表說。

   “他到哪找我?咱們到底去哪裡啊!”我問。
   “就是這裡了。”阿九突然停下車,笑瞇瞇的看著我說。 

   我打開車門,目瞪口呆的看著對面的尖頂小教堂。這個教堂並不宏大,甚至有些破舊和簡陋,青籐遮住了它半邊的牆壁,彩色玻璃是已經暗淡的舊色,十字架在夕陽下顯得古老而斑駁。然而,卻沒有那裡比這更符合我的心意。就像幾世之前來過,連氣味我都感覺熟悉。如果讓我選擇一個證明我和如風永世不分的地方,我一定會選擇這裡。

   沒有世俗和喧囂,出離快樂與悲傷,只是這樣靜靜的相守。
   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阿九滿意的看著我快要流淚的臉說:“如畫姐,快進去看看吧!風哥找了很久,他說你一定喜歡!”

   教堂內已經布置妥當,聖壇看上去莊嚴而肅穆,不久之後,我就要在這裡宣布我一生中唯一的心願: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傷痛還是疾病,和他在一起,不離不棄。

   “我本來說找個大教堂,好好弄弄,可是風哥非選在這裡!還說只要你們兩個人就夠!真是!”阿九望著教堂退色的穹頂說。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和如風的契合阿九怎麼會懂得呢?沒有禮服,沒有賓客,沒有祝福,沒有聖樂,可是這些又有什麼重要?愛情不是表演給別人看的典禮,天地為證,千百年修來的緣分,有他,我已經足夠。

   “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問阿九。
   “辦完就回來,你放心,這次絕對不會出問題!”阿九正把那束花插到一個大花瓶中。

   “祁家灣離這裡遠嗎?”
   “祁家灣?”阿九茫然地問。

   “不是嗎?我說他在西町,可濱仔說他在那裡。”我盯著聖壇上的銀燭台說,那對燭台真的很精美。一聲清脆的破裂,我回頭望向阿九。

   花瓶掉在了地上,紅色的花瓣散落一地,格外扎眼。

   “你……你已經告訴濱仔了,他在西町?”阿九的聲音像鬼魂一樣幽怨。
   “是啊……怎麼了?”我突然感覺到一種陰冷的氣息,它沿著左手無名指象征盟誓的那根纖細的神經,從指尖到心尖,慢慢結冰。

   “濱仔……”阿九眼神渙散,充滿絕望,“是內鬼……”


CH.5流焰

   “濱仔?你怎麼來了?”一個小弟攔住濱仔說。
   “我給風哥帶話。”濱仔推開他走了進去。

   “喂!先把手機交出來!”那名小弟追著他喊。  

   大門“匡”的一聲被濱仔推開,房間裡只有如風一個人,陽光從濱仔身後射入,他們兩個人的影子被拉成了兩條長長的平行線。

   “什麼事。”如風望著他,眼神深不可測。
   “夏如畫讓我來告訴你,她今天畢業典禮,想等你去。”濱仔一樣的諱莫如深。

   “哦。”如風轉過身說,他的神情十分安寧。
   “不過……”濱仔掏出手機遞給如風說,“還是給她打個電話吧,別讓她等太久了。”
   如風接過手機,按住關機鍵,扔給了追來那名小弟。濱仔詫異的看著他,如風笑了笑。 

   “好嗆!這麼大的火藥味!”程秀秀掩著鼻子走了進來,她看看四周說,“沒有窗子嗎,阿風?”
   “你怎麼來了?”如風皺著眉說。

   程秀秀沒有回答,她打開一只箱子,驚愕的說:“你怎麼裝了這麼多……”
   “放手!”如風大叫。

   程秀秀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她沒見過如風這個樣子。

   “水果當然要密封好,”如風放下箱蓋說,“來這種地方有什麼好玩的!快回去!”
   “什麼水……”程秀秀一臉茫然。

   “沒什麼,這裡悶,你別呆太久了。”如風打斷她說,“順便帶幾個兄弟回去,告訴程老大,我和濱仔在這邊盯,一切還好。”

  如風扶著程秀秀的肩膀向門外走去。

   “等一下!”濱仔喝住他。
   “怎麼了?”如風笑著對他說,“還有什麼事嗎?”

   “沒!”濱仔狠狠的轉過頭,黑著臉對程秀秀說“路上當心!”
   “聽話,別讓我擔心。”如風低聲對程秀秀說。

   程秀秀面色微醺,她拉住如風說:“辦完……就給我信!知道嗎?”
   “知道了,快走吧!”如風關上大門。

   程秀秀依依不捨的漸漸走遠。

   最後一絲陽光被擋在門外,黑暗的屋裡只剩下如風和濱仔兩個人。
   濱仔舉起槍對准如風的背。

   “你知道我是警察?”
   “剛剛知道。”如風冷冷的說,“你不該出現在這。”

   “夏如畫告訴我的。”濱仔笑笑說。
   如風微微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溫柔的哀傷。


   “很遺憾,你今天恐怕見不到她了。”濱仔說。
   如風轉過身,面對濱仔,他並未顯出一點的恐懼。

   “很遺憾,你今天恐怕失策了。”如風舉起自己的手表微笑著說,“時間已經到了,可是對方的人沒來,看來有人早就知道你是警察,提前給他們報信了。”
  
   濱仔懊惱的踢了一腳身旁的木箱,他向前逼近一步說:“魏如風,我一直不服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如風眼中沒有一絲濃烈的色彩,任由濱仔用槍抵著自己。

   “我是看著你走入東歌的,這些年你幹了些什麼我比誰都清楚!我承認,你的心智很不一般,可以這麼說,你的‘智’有四十歲,可你的‘心’呢?也就只有十四歲!你愛夏如畫,可是為什麼有著那麼美好的感情,卻會作這樣的事!為什麼?”

   “知道阿福吧?他並不是失蹤。”如風終於開口,“是死了,我幹的。”
   “原來我還給你算漏了一樁!”濱仔苦笑。

   “阿福強暴了她……那晚我就把他殺了。”如風眼神迷朦,“如果我沒有這麼做,那麼對你們來說,會保護我們嗎?”

   如風的眸子仿佛結了層冰,濱仔感覺有些冷,冷得淒涼。

   “不會,兩個什麼都沒有的孩子,沒准就這麼一起死了。” 如風冷笑,“因為我們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到只想兩個人一起活下去就好了。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行。”

   “為什麼一個人渣輕而易舉的就能毀掉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如風在濱仔的槍口下繼續說,“為什麼必須弱肉強食才能活下去?為什麼多數人就代表正確?為什麼立場就能決定是非?為什麼你殺過人就是對的,而我殺過人就是錯的?這些,又是為什麼?”

   半晌,濱仔都沒能回答上來如風那麼多個“為什麼”,他歎了口氣說:“做了就要還,誰知道我以後會怎麼樣?誰知道在你手下會不會出現其他的如畫如風?”

   如風低下頭沉默不語。

   “你想沒想過,這次程豪肯定把所有都算到你頭上,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吧!”濱仔收起槍說,“可我不想都算在你頭上。”如風茫然的望著濱仔,他眼中的冰雪慢慢融化。

   “阿福的事就當我沒聽說過,但是我也不可能放過你。”濱仔敲敲木箱說:“這麼大宗的貨,夠判個十年八年,花點錢請個好律師。出來後,帶著她走遠些。”

   如風望著濱仔的背影,輕輕地說:“謝謝……”
 
   我坐在車上,安靜的看著阿九瘋狂的在高速路上疾奔。

   在得知濱仔就是內鬼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瞬間凍結。沒有悲痛,沒有哀傷,我失去了一切應該有的感覺。我知道,這的的確確的發生了,就像早就預知了結果,當它到來的時候,只能靜靜地等待。這種時候,已經根本不可能聯系到如風,阿九打通了程秀秀的手機。

   “你有沒有和風哥在一起!”
   “沒啊,我剛從那出來,怎麼了?”

   “濱仔在那裡嗎?”
   “在到底怎麼了?”

   “你現在馬上回去!告訴風哥千萬不要交易!”阿九絕望的大喊,“濱仔是內鬼!他是警察!”
   “你說什麼?濱仔是警察?”程秀秀疑惑的說,“你怎麼知道?”

   “你不要管我怎麼知道,我說的是真的,快回去!再晚就來不及了!”阿九幾乎哭了出來。
   程秀秀扔下電話,猛地掉頭開了回去。 
 
   在西町。

   外面一陣騷亂,門被撞開,警察沖了進來。如風突然一把扯住濱仔,大喊:“退出去!不然我殺了他!”

   “你想幹什麼!”濱仔措手不及。
   “對不起,我答應了她,不會讓她等太久……”如風在他耳邊說,“今天,我必須回去!”

   “你!”濱仔急得滿頭是汗。
   “放開胡警官!不然我開槍了!”一個年輕的小警察沖在最前面。

   如風冷笑一聲,他踢開身旁的箱子說:“你最好看清楚!我雖然買的是槍支,但還附送了不少彈藥呢!”

   所有人不禁退後幾步。年輕的小警察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他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因為,他已再也說不出話。  

   程秀秀舉著槍站在門口,她鮮紅色的裙擺隨風飄揚,冷艷動人。你們誰也別想把他帶走。”她的眼睛血紅,像一支涅磐之前的鳳。

   “秀秀!你回去!”如風焦急的喊。
   “我不!”她堅定的說。

   這兩個字她大概對如風說過很多次,因為他拒絕,所以她也就跟著拒絕。
   不,就是不,執著於自己的愛情,永不反悔。

   如風無奈的看著她,絕望的一遍遍的呼喊:“你快走!秀秀,快走啊!”
   程秀秀沒有回頭,愛上如風之後,就從未想過回頭。她甚至有些開心,此刻的如風,眼睛裡全是她的身影,而那哀傷的表情也是因為她才會有的。不是早就決定了麼?生,一直默默的在他身旁;死,也要陪他一起。

   “阿風……”程秀秀微笑著走向他,樣子很美,傾國傾城。 
 
   空氣中浮蕩著血液的腥氣,生與死變得分明。

   一名警察在身後偷偷舉起槍,槍口瞄准程秀秀。

   “別開槍!”
   “秀秀!”

   濱仔和如風同時沖上去大喊……  

   當我和阿九趕到西町的時候,那裡已經被大火吞沒。警車,急救車,滅火車擁擠在一起,各自發出不同的哀鳴。很多人膽戰心驚的站在一旁,還有不少人聲嘶力竭的呼喊著自己親人的名字。  

   “他在裡面嗎?”我面無表情的問,火焰烤得我的頭發有些焦味。

   “是啊……”阿九頹然坐在地上。  

   無數的曾經轉眼化作過眼雲煙,無數的誓言最終一炬成灰。

   我孤獨的站在流焰的影中,身邊已沒有如風……


CH.6大佬
  
   到現在,人們依然對西町大爆炸記憶猶新。那場大火平添了無數亡靈,具體的人數只能算個大概,因為很多人都屍骨無存。

   其中,包括如風和程秀秀。 
 
   阿瞳看到新聞第一個跑來我家裡。我打開門,她一把推開我沖了進去。

   “如風!魏如風!你給我出來!”阿瞳大聲地喊。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子裡回蕩,沒有人回應。我默默地關上大門。

   “這不是真的吧?”阿瞳顫抖著把手中的報紙展開,報紙的頭版上赫然印著黑色的鉛字:黑幫販賣軍火引起爆炸,匪首魏如風葬身火海。

   她搖搖晃晃的走到我身邊說,“不是真的對不對?啊?對不對……”
   話未說完,阿瞳已經淚流滿面。我迷茫的看著失魂落魄的她,目光沒有焦點。

   “你說話啊!”阿瞳緊緊抓住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他怎麼能,怎麼能……死了!”
   “你哭什麼。”我淡淡的說。

   “他死了!”阿瞳慢慢滑落到地上,她聲嘶力竭的喊道,“死了,再也不在了,不能說話了,不能笑了……”
   “沒有!”我低下頭冷冷的看著她說。

   “你說什麼?”阿瞳的淚眼突然明亮起來,“他還活著?他在哪?你見到他了?”
   “如風不會死的。”我自顧自的說著,萬分篤定。

  阿瞳的眼睛頓時暗淡了下去,甚至比剛才還絕望。


   “他怎麼會死呢?他答應過我會永遠和我在一起的,真的!”我笑著說。

   阿瞳傻傻的看著我燦爛的笑臉,這張所有人都會為之傾倒的美麗容顏並沒讓她覺得溫暖,相反,她卻不禁打了個冷戰,冷得刻骨。


   “如畫姐?”阿瞳猛地坐起,她使勁地搖晃著我說,“你醒醒,快!難過就哭出來!哭出來!”
   “哭什麼?如風他沒死啊!”我捧起阿瞳的臉,輕輕拭去她未乾的淚珠。

   “你別嚇唬我,如畫姐,你沒事吧?”阿瞳緊緊抱住我說。
   “他肯定沒死。”我認真的說,“因為,我這裡一點也不痛。”我指指自己的心口。

   我與如風心脈相聯,神魂相契。他是我心底的一根弦,只要一息尚存,這根弦就不會斷。或者,是我逼著自己認為,它沒有斷。因為我不能相信他就這麼死了,說好跟我廝守終生,到老到死的人就這麼死了。我絕對不信。


   “他說不會太久的,幾天就回來,他還讓阿九帶我去教堂等他,他都準備好了,我們馬上就能永遠在一起了!”我的思緒亂亂的,如風在我腦中忽而變大,忽而變小。

   “今天他回來晚,我要去接他呢,外面都下雨了,他沒有傘。”我跑到窗邊,輕手輕腳的拉開窗簾,窗外一滴雨水都沒有,“還好還好,阿福沒在外面……”

   “如畫姐……”阿瞳輕聲的呼喊我,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呀,你看,天黑了,晚上他就回來了!”我推搡著阿瞳說,“你快走吧,我要在這裡等他!”

   阿瞳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絕望,遠比死亡更殘忍。
   死亡是無法避免的結局,是所有人的終點。
   而絕望則是一種生無可戀,死無可顧的無邊落魄……

CH.6大佬 

   在東歌,程豪為他們辦了場很隆重的喪事,黑白兩道來了很多人,我也被鄭重的接了去。雖然很多人向我鞠躬,但我一點都不覺得這個葬禮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漠然的看著表情凝重的他們,程豪陰沉的看著我。葬禮結束了,程豪把我請到了他的房間。


   五年之後,我再次跟他面對面。  程豪的房間裡彌漫著濃密的煙氣,黑色的色調加上腐朽的味道,仿佛不在人間。他桌子上有一個像框,倒扣著放著,我輕輕拿了起來。照片上的程秀秀一如往日的冷艷,她輕佻著眉,斜斜的望著我,飄舞的發絲映襯著她血色的紅唇,無比嬌媚。

   這張鮮艷的面孔再也不會褪色,再也不會衰老。
   她,已經永遠的定格在這一刻。  

   “我記不清她的媽媽是誰了。”程豪點燃一只煙說,“我本來連她都不想要。但是,當我看見她的時候,我知道,這個小姑娘就是我的女兒,是我程豪的女兒!”

   程豪的眼裡有些波光,我仍然看著那張照片。

   他自顧自的說,我自顧自的看。

   “我要讓她在我身邊,我要給她最好的,我要讓我的女兒比任何人都幸福……”程豪的手指不停顫抖,煙灰一片片的抖落在他的身上,一向冷靜的他,面對祥叔都不曾動容的他,現在卻如此狼狽。

   有些東西,沒人輸得起。

   “可是,她死了!她和魏如風一起死了!”
   絲的一生,程豪捏滅了手中的煙,一股皮肉的焦味飄了過來。

   “如風沒死。”我抬起頭淡淡地說。
   就算所有人都說他死了,在我心裡,他還是沒有死。


   “他死了!”程豪走到我身邊說,“魏如風死了!”
   “沒有。”我絲毫不理會他的瘋狂,執拗的否認。

   “死了!他就是死了!我告訴你,一個月前我就安排好了,今天辦魏如風的白事!”痛苦和得意兩種表情同時顯現在程豪的臉上,猙獰而扭曲。“你以為我不知道濱仔是內鬼麼?魏如風不可能活著,就算他僥幸回來,我也不會放過他!我和他不一樣,有的人可以決定千千萬萬個人的命運,有的人只能承受別人的安排。這個時代,決定讓我生,讓他死!魏如風,只是我的一個替死鬼!”

   “為什麼?”我怨恨的說。
   “你要問你自己。”程豪望著我說,他的眼裡跳躍著詭異的火焰,這讓我想起那晚的大火,從模糊慢慢變得清晰。

   “我當初為什麼要救你們呢?你真的以為我欣賞魏如風嗎?錯了!他的確很好用,幫了我不少忙,但是為了活下去,比他還拼命的人有的是!”

   程豪離我越來越近,我突然覺得致命的恐怖,我漸漸猜到了答案,後背汗毛都豎了起來。

   “是因為你!” 程豪殘忍的笑著,一語道破天機。

   “你知道麼?那天我看見你,衣不遮體,身上泥濘不堪,染著鮮紅鮮紅的血……眼睛像玻璃珠子,裡面什麼都沒有,對著我的槍,微微的笑,那種垂死的表情,就和現在一樣……美極了!”


   程豪掐住我的面頰,我不得不仰頭看著他。
   “你,最終還是我的!”程豪狠狠的親吻我的嘴唇。 
 
   命運太過強大,生命又太過脆弱。

   人定勝天,天是我的,人卻不是我的。

   程豪,勝了我和如風的天。 


 
   恍然間,時間和空間都錯了位。

   雨水和火焰混合在一起,雨猶自下,火猶自燒。 
 
   我揮起手中的相框,狠狠砸向程豪。

   鮮血順著額頭滴下,迷了他的眼。


   “如風天黑就回來,他會拿刀殺了你!”我笑著說,笑容和在程豪的槍口下的那個雷雨之夜一模一樣。“一下子……穿過你這裡。”我用手點著他的腹部說。

   程豪癡癡的看著我,一動未動。

   照片上的程秀秀靜靜的躺在地上,孤傲的瞥著她的父親,一臉不屑。 

 
   “老大!” 阿九突然推門闖了進來。

   他驚訝的看著受傷的程豪和衣衫零亂的我,頓時目光凜冽如刀。


   “什麼事。”程豪說。
   “青龍的人來了。”阿九冷冷的說,樣子像極了當年的如風。

   “他們來做什麼?”程豪平穩了一下情緒說。
   “要貨。”阿九說。

   “什麼?”程豪茫然的說,“那批貨不是境外的人要的麼!不是已經辦妥了麼!”

   “不是,”阿九有些嘲弄的說,“那是青龍打得迷魂陣,他們現在就在東歌,找了很多同道一起,拿著咱們收定金的字據,說不拿到貨就不走。”

   程豪面色鐵青的望著阿九,阿九神態自若的跟他對視。 我笑嘻嘻的看著他們,程豪的天,瞬間變色。

三十二歲.再見

CH.1牢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人只有一雙眼,只能望著前面。所以,不管做什麼事情,不管得意還是失意,都要記得看看身後。百密仍有一疏,而這一疏往往決定勝敗。

   程豪漏下的,就是阿九。  

   阿九發現濱仔是警察之後,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知道這個消息對整個東歌多麼重要,對他自己多麼重要。這麼多年過去,他仍然只是個打手,雖然對如風說沒所謂,但是阿九並不甘心。所以他謹慎的審時度勢,他要把這件事情的價值發揮到最大。最後,他在程豪,警察和青龍這三者之間選擇了青龍。

   阿九並不信任程豪,這個大佬太陰森敏銳,而且還有如風在他前面,阿九認為自己尚不能從這裡得到他想得到的。警察他沒接觸過,前路不明,他更加不信任。而青龍,這條路雖然有些冒險,但卻是值得投入的。

   青龍這些年來在黑道中有一些發展,也給東歌制造了一些麻煩,但是這還遠遠不能威脅到程豪的位置。他們一直嗅著氣味蓄勢待發,只不過程豪並沒有留給別人機會。這個時候,阿九的到來,為青龍,也為他自己鋪平了一條通天之路。

   他們秘密商議,青龍出人偽裝成境外分子,向東歌求購了大批軍火。由於警方的行動,程豪損失的不在少數,這麼大的買賣,足夠讓他渡過難關。所以阿九篤定,即便再危險,程豪也不會放手。

   程豪上鉤後,濱仔也坐不住了,可是如風做得很仔細,阿九又特別注意他,如果不是我的偶然語失,濱仔事前絕對得不到一點消息。


  青龍根本就不會完成這筆買賣,本來阿九打算在交易之前匿名通知濱仔地點,估算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再告訴如風,讓他在慌亂中撤出。這樣那一大批軍火就會落在警察手裡,程豪一分錢不賺還要賠上一批一模一樣的貨物,這對東歌而言無疑於滅頂之災,而青龍暗渡陳倉釜底抽薪,就這麼踩著程豪的頭頂登上寶座。


   所有這些都在阿九的計劃之中,他唯一沒能料到的,就是我無意之中提前告訴了濱仔交易地點,而如風和程秀秀竟然一起命喪黃泉。

   對此,阿九感到痛苦,但並不懊悔。因為如果他不這麼做,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輪到他出頭。況且他和如風的兄弟情義並不能超越他的欲望,黑道裡的友情並非人們所想象的兩肋插刀肝膽相照,所有都是黑的,友誼會那麼的光明正大嗎?

   但是,就憑如風拍著他的肩膀鼓勵他為他爸爸開店的那一句話,阿九也絕對不想讓如風死。同時,他也不想承擔如風的死所引起的他心底的那種難過。畢竟,死亡不能逆轉。直到他看到程豪和我在一起的場景之後,他終於找到了發洩怨恨的對象,他把這些都歸罪於了我們兩個。

   程豪的狠是罪過,我的美也是罪過。  

   辦完如風和程秀秀的喪事,阿九就徹底脫離了東歌,他以絕對功臣的身份堂而皇之的成為了青龍的一哥。青龍在東歌對面用程豪的錢修起了一座比東歌更豪華,更氣派的夜總會。東歌的招牌在夜幕下被青龍的光輝遮住,原來那麼流光溢彩的霓虹,也漸漸變得黯然失色。


   程豪的時代,就此終結。  

   新陳代謝是永恆不變的殘忍法則,沒人對它質疑,因為,即便是質疑,也無能為力。如果不新陳代謝,那麼就會死;而新陳代謝的最終結果,還是死。

   新也罷,舊也罷。
   無所不能的人,其實只不過拼命在玩自然擺出的只有一個答案的多選題。

   程豪沒對我做什麼,他已經沒辦法再對這樣的我做什麼了。

   我的狀況十分糟糕,程豪找了很好的醫生來治療我,可是沒有一絲效果。醫生說,我以前就受過強烈刺激,已經留下了心理和生理的雙重創傷,而這次的刺激更加猛烈,足以徹底摧毀我的精神,能保持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不容易了,基本上沒有治愈的可能。  

   即便是這樣,程豪還是不會放過我。他失去了權力,失去了女兒,失去了如風,唯一剩下的,只有我。所以,不管我是什麼樣子,瘋癲癡傻,他都要把我握得緊緊的,死不放手。
   他總是向鬼魅一樣站在遠遠的地方注視著我,看著我安靜,看著我瘋狂,就像欣賞困在籠中的百靈,不理會它是哀鳴還是歡暢,只是玩味這樣的禁錮。

   我的自由是虛空,程豪所及之處,皆是我的牢。只是,他能控制我的身體,卻控制不了我的心。困住我的是如風,心是鎖,除了他,沒人能放我走出囚籠。我堅持住在我和如風的家裡,哪裡也不去,Linda一直照顧著我。

   我每天都穿著如風的衣服,靜靜的坐在窗邊或是院子裡,等著天黑,等著如風回來。

   如果不仔細注意我空洞的眼睛,不提及如風,可能看不出我的異常。我依然是一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美是我所有瑕疵的掩飾,也是我所有災難的源泉。  

   我認真地把我和如風發生的所有事情寫在紙上,然後貼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到處都是紙片,到處都是回憶,這織就了一場迷夢,忽而春秋,忽而冬夏,我深陷其中,不願蘇醒。

   “他說讓我等著他,不要和任何人走。”我經常像是自言自語似的突然和Linda說,“然後,你知道麼?”
   “怎麼呢?”盡管Linda聽了無數遍,甚至都能背下來,但每一次她還是禁不住紅了眼睛。

   “然後……他就來啦!阿風永遠不失約的。”我望著窗外微笑的說。
   “嗯,他會回來的。”Linda想哄小孩一樣的說。  

   元燮每隔一段時間就來探望我一次,如同第一次見面時的那樣,他總是帶著他燦爛的笑容走到我的身邊,只是,這個笑容背後不再是溫馨,而是淒涼。如他所料,我和如風沒能逃脫宿命的安排,在抗爭中,我們一起玉石俱焚。而對元燮而言,最痛苦的是,他只能眼睜睜的看我凋謝,不能阻止,無能為力。

   “如畫,今天好些嗎?”元燮溫柔的說,“頭還會不會痛?”
   “不會。”我低著頭繼續寫我和如風的故事。

   “寫到哪裡了呢?”元燮問。
   “遇到你了。”我笑著說,其實其中很多部分都是重復的,我要寫很多遍,生怕自己忘記一點點。

   “怎麼寫的?”元燮笑著說。
   “‘元燮的笑容很燦爛。’”我站起身遞給他看。

   “我當時是那個樣子的嗎?”元燮看著我寫的紙片說。
   “不是嗎?”我忙拿過來說,“那是什麼樣子的呢?我怎麼……怎麼想不起來了?”

   我按著頭,臉色蒼白。

   “是的!就是這樣!你沒記錯!”元燮輕輕摟住我說。
   “那就好……”我頓時安心,關於如風,我不要忘記一點。 
 
   元燮心疼得望著這張依然嬌艷卻不再鮮活的容顏,自古紅顏多薄命,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如畫,跟我走好嗎?離開這裡吧!好嗎?”元燮懇求地說。
   “那樣可不行。”我輕輕推開他,坐回到椅子上說,“我哪裡也不去,要是如風回來找不到我怎麼辦呢?”

   元燮望著我單薄卻堅挺的身軀,無奈的默默離去。能擁有我的不是他,能拯救我的也不是他。我沒有看元燮一眼,只是靜靜的繼續書寫曾經。我用這種病態的方式捍衛自己的愛情,拒絕時光沖洗,拒絕生命輪回。就這樣,一直寫,寫,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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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05T14:49:42+0000

慕之秋 :

CH.2十年

   一年後。

   當Linda打開門看到濱仔的時候,她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你……你怎麼還敢來這裡!」Linda狠狠甩了濱仔一個耳光。
   「我來看看她。」濱仔站著,任憑Linda拳打腳踢。

   「看她?」Linda哭著住手,「好,你最好來看看,看看她現在什麼樣子!」
   Linda把濱仔拉扯到我的房門外。

   我穿著如風寬大的睡衣蹲坐在地上,身旁堆滿了紙片,輕輕仰著頭,一動不動的望著窗外。

   「好好看看!看清楚!看仔細!」Linda哭著說。
   濱仔慢慢地低下了頭。

   我聽見了聲響,轉過頭說:「Linda,元燮來了嗎?」
   「沒有!沒人來。」Linda慌忙推開濱仔說。

   可是我已經看見了他。
   我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我知道,就是這個人輕易的從我身邊跑走,跑到如風那裡,然後看著他在火中消失。但是,現在我見到他,卻絲毫沒有一絲恨意,一種迫切的願望壓倒了一切。因為,他是那天最後一個見到如風的人,他知道一切。

   「如畫,對不起……」濱仔看著我,滿是歉意。
   「如風沒死,對不對?」我說,「他會回來,對不對?」

   「他……」濱仔望著我,猶豫著。
   我的心脈懸於一線,醉醒之間,濱仔的一句話足以決定我的生死。

   Linda緊張的看著濱仔,使勁拉扯他的衣角。

   「如風沒死,他跟我說一定會回來找你!」濱仔目光飄忽,他望著我身後的窗戶,仿佛在跟另外一個我們看不見的人對視。
   「我就知道!」我笑顏如花。  

   Linda鬆了口氣,偷偷抹去眼角的淚低聲說:「算你救了她一命!」

   濱仔望著我的背影,輕輕的說:「我想讓她忘了他,看來是不能了。」

   Linda突然想起了什麼,她慌忙對濱仔說:「你快走吧,這邊到處都是程豪的人,你別讓他逮到你,他不會放過你的!」

   濱仔走到門口,回過頭說:「Linda,別做這些了,好嗎?」
   「不用你管!你走吧!快走!」Linda把他推出了門。  

   兩天後。

   新聞播報:「今日凌晨警官胡永濱途經蘭新路時遭到不明身份的歹徒襲擊,身中四彈身亡,警方懷疑這次槍擊襲警事件與一年前西町大爆炸案件有關,目前正在調查中……」

   鏡頭切過,電視中渾身血跡的濱仔看上去安詳而寧靜。

   Linda手中的咖啡杯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她轉身跑了出去。

   從此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她。  

   三年後。

   一位算命的阿婆坐在街邊。

   她面前擺了一張紙,上面寫著:「偶開天眼見紅塵,方知身是眼中人。」
   我走到她身邊。

   「小姐,要算命麼?」她費力的抬起混濁的眼睛說,「算算吧,很準的!」
   我坐在她面前的小凳上。

   「問什麼?姻緣,事業,財運……」阿婆說了一大串。
   「尋人。」我說。

   「哦。」阿婆說,她掏出一張粗糙的紙說:「把他的名字和生辰寫上。」

   我接過紙,猶豫了一會,只寫了一個「魏」字交給她。
   她看了看,又遞過來說:「把你的也寫上。」

   我寫好了交還給她。

   她閉上眼,想了很久,慢慢睜開眼說:「你可以見到他。」
   我開心的笑著說:「謝謝!」

   「不過……」她頓了頓說,「你見沒見過血光?」
   「見過。」我答,血光,我見了無數次。

   「那……你們只能再見一面!」阿婆又閉上眼睛。
   「為什麼?」我的笑容凝固住,角度很不自然。

  「他名字裡佔鬼氣,來路也不明。你們本是孽緣,三世一輪回,三生見一面,可是錯走奈何橋,他今世追著你來了人。你見了血光,便破了咒,可惜可惜,你們就只有再見一面的機緣了。」 阿婆狡黠的望著我,昏黃的眼睛閃著莫名其妙的光芒。「不信你想一想,你們經歷的事情,是不是他擾了你,你擾了他呢?」


   我沉默。
   是愛是恨,摧毀了誰?  

   「喂?小姐,你還沒給錢哩!」
   我緩緩站起,沒理會她的呼喊,扭身離去。

   誰擾了誰沒關系,生生死死沒關系,只見一面也沒關系。只要,只要讓我再見到他,讓他清清楚楚的站在我面前,讓他再愛我一次。一次就夠。


  六年後。

  在一個很熱門的電視采訪中,我看到元燮。

  此時,他已經是一位年輕有為的商人。

  「元先生,你知不知道,在今年我們組織的『女性最想嫁的十位鑽石單身漢』的評選中,你榮膺榜首呢!」漂亮的女主持瞟著元燮笑著說。

  「那是大家的錯愛了。」元燮說。
   「能不能透露一下呢?為什麼黃金年華都沒考慮要結婚,甚至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女主持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呵呵,緣分不夠吧!」元燮淡淡地笑了笑。
   「傳言說元先生一直有一位心怡女子,你每年都會送玫瑰去向她求婚,這是真的嗎?」女主持很會提問,不動聲色的就問到關鍵。

   「是真的。」元燮說。
   「她肯定是個絕色女子,不然怎麼會讓元先生這麼痴情!」女主持對他的回答很滿意。

   「她的確很美,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元燮的目光很溫柔。
   「那她一直沒有同意嗎?」女主持問,「這麼優秀的男士她都不動心?」

   「是啊!」元燮有些落寞。
   「還有人說,那個女子和黑社會關系不淺,你甚至因此受到過死亡威脅,這是你們不能結合的真正原因嗎?」為了收視率,女主持孤注一擲。

   「不是,」元燮皺著眉說,「她在等另外一個人。」
   「哦?好像戀情很復雜啊。」女主持興奮起來。

   元燮沒有看她,他對著攝像機說:「魏如風,如果你活著,你就快點回來!你知不知道,你這輩子最大的罪,就是愛上她,承諾她一生一世,然後再離開她!」

   我關上電視,仰躺在沙發上。一滴眼淚順著臉頰,以完美的曲線滑落。

   如風,聽見了麼?

   你犯了罪,快回來償。 


 
   七年後。

   男人可以不娶,女人不能不嫁。

   阿瞳結婚了。她新婚前夜,來到了我和如風的家。

   門鈴響起,我接起對視機。

   「來啦,進來吧。」我說。
   「不用了,」阿瞳說,「我來告訴你件事。」

   她還是那麼的靈氣逼人,只不過,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卻失色很多。

   「什麼事。」我問。
   「明天……我結婚。」阿瞳說,她的語氣不像是告訴我喜事,而像通知我喪事。

   「恭喜你。」我說。
   「我走了。」阿瞳掛上話筒。

   從黑白色的屏幕上我看見她漸漸走遠,那小小的身影在我心裡留下了不滅的痕跡,我期望她能徹底走出這裡,走出我和如風夭折的愛情,走出她本不該經歷的被蠱惑的命運。

   然而,阿瞳停了下來。
   她蹲在路燈下面,放聲大哭。

   忘不了的,原來還是忘不了。  


   九年後。

   在街邊,我又遇到那個算命的阿婆。她更加的老了,眼睛已經睜不開。她面前坐著一個穿紅衣的少女,那個少女很緊張的聽著她細細訴說命數。

   「你見沒見過血光?」阿婆說。

   「血光?」女孩使勁回憶,的確,像我這樣經常目睹生死的人太少太少了,「啊!有!我前日切了手指!流了很多血呢……」
   「你們只能再見一面。」阿婆沒等她說完就開口道:「你們本是孽緣,三世一輪回,三生見一面,可是錯走奈何橋,他今世追著你來了人世。你見了血光,便破了咒,可惜可惜,你們就只有再見一面的機緣了。

   這一段話,她說得無比流利。


   「怎麼……怎麼會這樣?」紅衣少女頓時臉色蒼白。
   她沮喪的付了錢,走的時候踉踉蹌蹌,還不小心撞到了我。

   「小姐,要算命麼?」阿婆迷著眼對我說,她並沒有認出我,「算算吧,很準的!」
   我走到她身邊,掏出身上所有的錢倒在寫著「偶開天眼見紅塵,方知身是眼中人。」的那張紙上。

   她的眼睛奇跡般的瞪圓,和剛才毫無生氣的樣子判若兩人。

   「謝謝啊,謝謝!」她緊緊抓著鈔票說,「小姐,你一定好命!我一眼就看得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錢,果真能買命。

  
   十年後。

   時間就這麼的慢慢走過,日月星辰變了光年,街邊市角變了顏色,人來人往變了嘴臉。唯一不變的,是我的守候。歲月疼惜我的美貌,它沒在我身上留下絲毫痕跡,我仍如同別去如風的那晚,眉點黛色,唇點朱砂。只是,那一縷已經長及腳踝的青絲無意中透露了我的年紀。

   當年的愛恨情仇早已被人們淡忘,現在的轄區沒人再知道魏如風是誰。
   曾經輝煌如夜晚的第二輪明月的東歌現在已經破敗不堪,如今是阿九的天下。

   阿九做得很好,凡是有人氣的地方就有阿九的股份,最出名的是他經營的牛丸店,竟然連鎖了上百家。
   阿九不遺余力的與程豪作對,比程豪更快,更狠,更凌厲。
   他不只要程豪敗,還要程豪慘敗,敗到沒命。

   始於東歌,終於東歌。

   東歌的招牌被搖搖晃晃的卸下那天,程豪來到了我這裡。
   我披散著頭發,穿著已經破爛的如風的衣服站在窗前,模樣像一只艷鬼。

   程豪就這麼望了我很久,我也就這麼站了很久。

   「走吧。」程豪對司機說。
   「老大,你不進去看一眼嗎?」司機說。

   「不了,」程豪說,「明天,我帶她走。」

   我笑著看著程豪的車緩緩駛向遠處,笑容是他最喜歡的那種。  

   那年,我32歲,魏如風,如果活著,31歲。


CH.3再愛我一次

   今天。  

「大姐姐,你還在等你弟弟回家嗎?」一個小男孩走到我身邊說,他就住在附近,總是遇到我。我的思緒被他喚回。

   「是啊。」我笑著對他說,小男孩的樣子很可愛,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讓我想起如風。
   那個雨天,二十年前的今天,如風就是這麼望著我的。

   「他真不乖,讓你等好久!」小男孩說。
   「嗯!他不乖,等他回來姐姐會好好的罵他!」我摸著他的頭說。

   「那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小男孩好像很憐惜我,即便再小的孩子,也一樣喜歡漂亮的人。
   「晚上,今晚就回來。」我說。

   「騙人,你每次都這樣說!」小男孩說,「天不是已經快黑了嗎?」
   「真的,不信你看那裡!」我隨手指向遠處。

   「就是他嗎?真的回來了啊!」小男孩拍著手說。
   遠遠的,一名男子朝我走來。


   「咦?你弟弟怎麼比你年紀大呢?他頭發都白啦!」小男孩疑惑的說。
   「他,不是我弟弟。」我冷冷的說。 
 
   那個人,是程豪。

   「如畫,我們一起走吧。」程豪走到我身邊說,十年來,他一次靠我這麼近。
   「不,我要在這裡等如風。」我玩著自己衣角說。

   「我帶你去找他。」程豪溫柔的說

   現在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一絲威懾,當初的霸氣蕩然無存,和無數普通的老人一樣,他頭發花白,後背微微的駝了,顯得慈祥和安逸。

   「真的?」我挑起眼看他。
   「真的!」程豪說。

   「你騙我!」我呵呵的笑著,「你才不會呢!」
   「我沒騙你。他說他在阿爾卑斯山下等你,讓我來接你。」程豪懇切地說。

   「你……你說什麼?」我緊緊的抓住他,眼中波光粼粼。
   阿爾卑斯山下的小屋是我們最後的夢想。

   「去阿爾卑斯山,去見如風!」程豪拉著我說。
   「走吧!快走!」我跑向他的汽車。

   「對了,」我突然轉過身說,「我可以告訴如風,讓他不要殺你了。」 
 
   程豪望著我的無比美艷笑臉,獨自惆悵。
   我不是他的,開始不是,最終也不是。

   這裡已經沒有什麼是屬於他的了,初踏這片土地的時候,他還有秀秀,而逃離這片土地的時候,他一無所有。他這樣的人,卻只能用欺騙的方式,如此低賤的,如此卑微的,哀求著把我帶走。

   但是,他心甘。
   到如今,為了我,他心甘。 

   上帝不降福,菩薩不慈悲,貪得越多,輸得越多。

   最善的,最惡的,都是人。
 
   坐在程豪的車子上,我焦躁不安。時光磨滅了我所有的感覺,到如今,我只是想見到如風。他的擁抱,他的吻,他的眼睄眉角,他的指尖……我迫切想要這一切,迫切得肝腸寸斷。 程豪也很緊張,他不停的看表,擦汗。

   阿九太狠毒,不殺程豪,不足以立威。他怕自己甚至沒辦法全身而退。 

   紅燈。

   司機狠狠地罵了一句。我無意瞥向街邊。

   時間,定格。

   我終於見到他。  

   就是那個人,化為灰,變作塵,我也一樣認得。

   我的如風。  


   我瘋了一樣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如畫!你幹什麼?」程豪大喊,「你回來!」
   我絲毫不理會,沒人能攔住我,天地不能,生死不能,誰也不能。

   程豪也跳下了車,他在後邊緊緊追趕著我。


   「老大!小心啊!」司機焦急的大喊。  
   「阿風!」我一邊跑一邊喊。

   可是如風並沒有理會我,他裹在人群中忽隱忽現。

   「如風!」我哭著叫。
   他繼續往前走,而程豪卻離我越來越近。

   「魏如風!」我喊破了嗓子,那悲慘聲音穿透整個街市,沁入心肝。
   他終於回頭。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他怔怔地看著我,眼都不眨。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我微笑著走向他。 

 
   「如……如畫!」程豪氣喘籲籲的拉住我,「你別走,別走好嗎?」

   「求求你,求求你啊……」他匍匐在我腳邊,失聲痛哭。 

 
   一聲槍響。
   兩聲槍響。

   程豪慢慢倒在了地上。
   我,也慢慢倒在了地上。

   我們展開成一個奇妙的角度,散落兩旁。 
   對面高高的樓上,一個狙擊手收起了槍。

   「九哥,把這麼靚的女的給殺了,真可惜啊!」他惋惜地說。
   「你懂什麼,漂亮,就是禍。」阿九望著躺在街心的我冷冷地說。

   我仰躺在地上,頭發像錦一樣散開,血汩汩的湧出,轉眼染紅一片。

   發的黑,血的紅,臉的白。

   顏色一塊一塊,格外眩目,如同被塗鴉過的一幅畫。 
   人生如畫,畫如人生。

   命運,欲望,生命,時光,還有愛情……

   走到末路,我漸漸看清了它們的神秘指紋。

   泛的,倦的,丑的,艷的,忘川河畔,一切不過如此。
  
   「如畫!還不閃遠些!」一個胖男人使勁推了如風一下說。
   「威叔,你叫他什麼?」旁邊的瘦子說。

   「如畫啊!」威叔說。
   「他怎麼叫這名字!」瘦子笑著問。

  「嘿!他可有來歷!」威叔神氣的說,「西町大爆炸你還記得不?那火燒的!三天三夜都不滅啊!他,就是那時候我從火堆裡救出來的!你沒見他當時的樣子,混身是血,手裡還抱著半截死人胳膊,呀,恐怖的不行!救活之後,問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嘴裡不停說著:『如畫,如畫……』,估計是他親人吧。我跟著重復了一次,他好像就清醒些了!你不叫他如畫,他根本不理你!」

   「別說了!聽著滲人!」瘦子拉著威叔說,「快走吧,來不及收工了!」
   「喂!如畫!走啦走啦!真是的,半聾半傻還這麼喜歡看熱鬧!」威叔大聲喊。

   「他……他怎麼了?」瘦子指著如風說。
   如風的臉上,清清楚楚的掛著兩行淚。

   「不是吧!沒見過死人啊!又不是你娘,哭什麼哭!」威叔驚訝的說。
   「我這裡……」如風按住胸口說,「很痛……」

   「痛狗*!快走吧,小心流彈打死你!這世道,唉!」威叔搖搖頭說。

   如風最後向我倒下的地方望了一眼,疑惑的,不捨的,哭著望了一眼。

   終究,他還是慢慢走遠。  

   天空突然飄起了雨,雨滴淋在我的臉上,感覺暖暖的。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只余下如風的樣子。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不要走!不要和任何人走!」 
 
   「我絕不會扔下你一個人!」  

   「姐,一起回家吧!」 
 
   「夏如畫,我愛你!」 
 
   「只有我一個,不好嗎?」 

   「你叫什麼名字?」

   「魏……」


   如風慢慢變小,最後變成了我們初次見面時的那個小男孩。
   他就站在那裡,站在時光深處,站在生命盡頭,靜靜的,等著我。

   阿風,我會去,一定去。

   去那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會下雨,種些花,養些小雞小鴨,到老到死,永不分離。

   一絲微笑在我的嘴角綻放,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如果,
   真的三世一輪回,
   那麼下次見面的時候,

   弟弟,

   請一定要,再愛我一次……

(全篇完)

0 0
2009-03-05T15:47:56+0000

靜默劍 :

我花了快一時看完,好感動也好可憐

看完我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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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06T10:48:09+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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